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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回 吹波飲浪 踏海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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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飄萍颔首續道:“接下來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率衆弟子發動突襲,将黑衣人的陣型沖散,再将工匠們悉數救出……”

雁妃晚擡手止道:“陣型?你說什麼陣型?”

紀飄萍聞言,臉色凝重起來,道:“說來也怪,我雖然知道這些黑衣人并非普通的烏合之衆,卻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會排兵布陣,而且還似模似樣的,攻守兼備,進退有度。若非我兒時随父監軍,耳濡目染,能堪破這種簡單陣法的變化,說不定還要吃大虧。也幸好南疆蠻族畫虎類犬,陣法稀松,我們劍宗弟子的武功又在他們之上,否則,要将他們全部活捉也并非易事。”

雁妃晚凝眉問道:“南疆蠻族現在何處?”

“都綁着繩索,押往東靳分部的定儀堂中。”

雁妃晚心中忽然生出不祥預感,可擔憂的是什麼,她一時之間也茫無頭緒。

“你說有意外之喜,指的是什麼?”

說到此處,紀飄萍臉色略微緩和,“我剛要和你說這件事,這次擒獲的南疆蠻人之中,竟然有我們老熟人,你說巧是不巧?”

“是誰?”

紀飄萍道:“三師侄你還記得嗎?就在四年前,我們奉命北上,初出西原時,在青玉州府外的官道,遇到一夥歹人,從他們的手裡救出的舒家兄妹?為首的賊人,最後一死一殘……”

雁妃晚脫口道:“飛天鷹黎強?”

紀飄萍颔首,“師侄聰慧過人,一點即透。”

想起昨夜節宴的情形,雁妃晚恍然,“難怪,昨夜節宴時,隻用右手斟酒的黑袍人,就是他。”

四年前,五人離宗北上,正與黑山雙鷹黎氏兄弟狹路相逢,老二青眼鷹被紀飄萍刺死,老大飛天鷹被允天遊斬去一臂,逃過這劫。不過是些陳年舊事,此後飛天鷹銷聲匿迹,她們也早已淡忘這個人,想不到今日居然在龍圖山莊再遇,端的是世事無常。

“飛天鷹怎麼會跟南疆的人混在一起?難道,他投靠異族人了?”

紀飄萍沉思道:“這個卻不知,這厮嘴硬得很,我還來不及審訊。不過,我曾聽他和南疆的異族人說過幾句蠻語,想來是給他們充當譯人?”

“譯人?”

黎氏兄弟在西南混迹多年,會說南疆蠻語也不無可能,難怪這些年藏身隐匿,原來是暗中投靠去南疆九部族人……

忽的心念電轉,雁妃晚恍然驚聲叫道:“不好!是他?原來是這樣!”

一切的線索都開始慢慢串連起來,本來雲山霧罩的形勢也隐隐能看到其中的草蛇灰線。

紀飄萍還來不及問她到底發現什麼,就有數名劍宗弟子迎頭上來,“回禀首座師叔,舒姑娘,那位舒姑娘她……”

見他神色惶惶,話音未落,雁妃晚已經一人當先,直奔後山的青竹林而去。

從未如此這般的不知所措,心急如焚……

雁妃晚腳步生風,心底卻是空落無依,仿佛有種被攥住心髒,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舒綠喬,你敢……

等雁妃晚趕到青竹林時,舒綠喬就躺倒在洞窟外的一層青黃落葉上,随身兵器落在身旁,周遭俱是被刀刃圻毀的青竹,看上去觸目驚心,顯然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兇險殘酷的戰鬥。

數名劍宗門人正圍站在她的身邊,面露憂急無措之相。一陣風起,雁妃晚翩翩落足,衆人見是她來,紛紛喜出望外。一名女弟子急道:“師姐,這位姑娘她……”

她話未說完,雁妃晚已在舒綠喬身邊屈膝放低身子。但見舒綠喬雙眸禁閉,唇色微白,生死不知。

雁妃晚當時玉靥倏白,心髒突的一緊,好似被人扼住咽喉,一時間,竟是出氣也無。

舒綠喬,你敢死給我看看!

紀飄萍随後趕到,見雁妃晚正好在探舒綠喬的呼吸,那微不可見隐隐發顫的手指,讓紀飄萍幾乎疑是看錯。

就在觸到舒綠喬人中的刹那,雁妃晚緊繃的身體和神情才總算緩和下來。

還好……還活着……

仿佛還要确認這個事實般,雁妃晚的手指搭在舒綠喬的如雪玉頸處,當感受到她咽喉的溫熱與輕微的脈搏,雁妃晚無意識的放松身體,有種劫後餘生的心悸。

雖然不知道真理教的人為什麼沒殺她,但她還活着就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把人放在這裡,不去找人施救?”

雁妃晚擡起眼,冷聲質問。她雖蹲身身處低位,但她目光寒涼淩厲,衆人被她掃過,皆低眉垂眼,莫敢抗辯。

那名女弟子顫聲道:“師,師姐莫怪,都怨我。是我氣力不夠……衆位師哥,又都是男子……”

男女授受不親……

玲珑冰雪聰明,已經不必多言。

雁妃晚這時明白過來。這裡的弟子共有五男一女,女子天生膂力不足,而男子多有不便,他們見舒綠喬并無性命之虞,這才讓人去禀報。

雁妃晚歉聲道:“如此,是我錯怪了你們。”

衆人忙道不敢。

玲珑将人打橫抱起,“師叔,請你速去東靳的定儀堂,那裡可能會出事。”

紀飄萍心中凜然,道:“為什麼?”

“和舒綠喬交手的人,是真理教的淨水聖使。龍圖山莊,南疆和真理教暗通款曲,現在舒綠喬既然敗了,恐怕娜希塔會去馳援南疆,因此不得不防。”

紀飄萍道:“所以,你剛剛就是在憂心此事?”

“飛天鷹閉口不言,怕是有恃無恐。小師叔,這件事兵貴神速,不能遷延。”

“那師侄你呢?你打算怎麼做?”

雁妃晚腳步微頓,看向懷裡的女子,言辭有些不自然道:“七師妹現在無法出戰,大師姐身體羸弱,以防萬一,我還是留在這裡策應吧……”

紀飄萍沒再說話。

“真理教刀法奇詭絕速,師叔此去小心行事,切不可輕忽大意。”

紀飄萍謝道:“有勞師侄挂懷,師侄也是,千萬要保重。”

說罷,輕身要走,雁妃晚忽然将他叫住,“師叔。”

紀飄萍腳步頓止,就聽雁妃晚交代道:“到時,你不妨察看察看那些人的身上可有刺青圖騰,事關他們的身份。”

“好。”

紀飄萍當即稱是,提身縱掠,和雁妃晚兵分兩路,直朝龍圖山莊的大堂而去,他立刻召集衆屬,火速出發回援定儀堂。

玲珑一路抱着人快速疾行,徑直往山莊客院趕去。龍圖山莊财雄勢大,當然不可能隻有一處迎香别院。

依着劍宗門人的指引,将人送到客房,輕柔的把人放到床上,再确認一次舒綠喬的呼吸和脈搏,确定她無礙後,長長呼出口氣。

好在娜希塔那個女人隻将舒綠喬打暈,沒有痛施殺手,要是舒綠喬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定會為當時的離去悔恨終生,也必要将那個胡姬碎屍萬段!

雁妃晚給她喂過甯神養氣的丹藥,還給她頸後淤青處塗抹藥油。料想她現在怕是早已身心俱疲,也就沒有再叫醒她。

玲珑觀察一陣,确認她的身體沒有出現其他問題,這才走出房門,開始替她準備擦洗身體的清水和熱水。

這一步走出來,隔壁的房門竟也敞開來,洛清依藍裳清絕,緩步而出,兩人目光相觸,初時都是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莫名的尴尬,最後卻都心領神會的釋然微笑。

洛清依伸出玉指輕輕點點玲珑身後的門,問道:“三師妹你這是?”

雁妃晚淺淺笑道,“不敢有勞大師姐的關懷,她和那胡姬交過手,技不如人,被人打暈過去。”

雖未說明這個“她”是誰,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值得雁妃晚親自将人送回來的,現在就隻有那人吧。

像是在逃避某種視線,雁妃晚擡眼看向洛清依身後,“小師妹她還好嗎?”

洛清依歎道:“她是真氣耗損太過,内力不繼,我想隻要稍事休息就會好的。”

三師妹雖然足以信任,但風劍心之前的異狀未免太過駭人聽聞,就連洛清依現在也是不明所以,更别說對雁妃晚貿然相告,因此現在唯有推辭遮掩。

雁妃晚和洛清依都各懷心事,也察覺到對方某種程度的隐瞞,但卻都相視而笑,回以心照不宣的默契。

玲珑向洛清依告辭後走出别院。

紀飄萍馳援東靳,洛清依素來不問事務,風劍心現在又不能理事,因而這裡暫時以雁妃晚唯命是從。

玲珑三言兩語就将就将宗門分部弟子和兩幫幫衆以及山莊門客悉數安排妥當,可以說是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她本是玉衡峰實際的掌權人,這些宗門事務處置起來當然是駕輕就熟,得心應手。

其間熊炎和呂奇前來拜見,旁敲側擊想要來問天衣的情況,雁妃晚見微知著,洞若觀火,知道這兩人并無反意,更沒有這樣的膽魄,遂将洛清依的說辭複述給這二人聽。

渾天鬼和鐵掌麒麟聞言當時就松口氣,為表忠心,甚至請命到望花别院門外擔當守衛。

玲珑知道他們如今敬畏之心尤甚,現在也正是替洛清依立威正名之時,就允他們自己去别院那邊向大小姐請示,二人欣然告退。

龍圖山莊地處東湖,距離東靳的定儀堂不過百裡,紀飄萍快馬催缰,等到他折返回來就已經是申時二刻。

這位君子劍客此時全無儒雅之風,來去急如風火,此時不及思量,徑直就要強闖内院,誰知正被門口一左一右擋住。

一人長發青衣,瘦如水魈,正是衛江幫渾天鬼呂奇;一人花臂赤發,猶如惡鬼,正是鐵臂堂鐵掌麒麟熊炎!

“紀峰主請留步!這是大小姐香閨小住之處,若要入内,還要容某通禀!”

熊炎鐵臂橫出,紀飄萍心急如焚,想也沒想就撞過去,誰知熊炎安立如山,竟是紋絲不動!

天璇峰首座心驚不小,暗道大師侄什麼時候竟在這裡擺出兩尊門神來?武功倒也不弱。等他定睛看去,才知道守在門外的居然是東靳和奉遠都赫赫有名的豪傑。

“是紀某冒昧,煩請二位前輩替我通禀。”

他這聲前輩聽的兩人是又羞又臊,想他們也是西南久負盛名的英雄豪傑,跺跺腳,這西南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現在卻替各位姑娘看起門來?實在叫人無地自容。

但雖說如此,劍宗勢大,天衣武功高絕,他們是萬萬得罪不起的,這才如此伏低認小,抓住機會聊表忠心。

但是,紀飄萍是天璇峰的主人,就憑他們那也是不能忤逆的。

龍圖山莊既破,此處由劍宗暫時接管。洛清依傳來命令,準允紀飄萍進内宅議事。等到紀飄萍進來,五人早在院中亭内坐定。

這時風劍心的真靈回複,已經醒轉過來,就是氣色不如先前飽滿,神情還略有些許病态,倒和洛清依的先天不足之疾類似。

舒綠喬在她之後醒過來。她被娜希塔擊中後頸,現在都還有些昏昏沉沉。此時病恹恹的倚靠在玲珑的懷裡。

金虞仍是玩世不恭,潇灑率性的模樣,這裡就屬他最為清閑,一壺好酒,一碟茴香,金虞吃的那是津津有味。

允天遊也許是驚魂未定吧?又或許确實受到敵人的折磨,故而并未參會。

紀飄萍一眼就看見軟趴趴的纏着雁妃晚的舒綠喬,慵懶明媚,勾魂奪魄似的,像沒骨頭的纏着人的女妖精,在勾引不谙世事的仙女!

紀飄萍忍不住說道:“舒大小姐既然身體抱恙,不如先回房休息片刻,何需如此多勞呢?”

舒綠喬聽出他話裡隐隐的敵意,也不知道是哪裡得罪的他?不過就算得罪,她也不懼。舒綠喬眼神睨視紀飄萍,還在雁妃晚耳邊柔聲軟語道:“有晚兒你在,料也無妨。你說是不是啊?”

玲珑玉靥微霞,冷冷的将她推開,認真正色道:“你要是沒事,就給我坐直咯,别跟個女妖精似的,我怕被你吸掉陽氣……”

話雖然說的決絕,卻沒将舒綠喬再次搭過來纏人的玉臂拂開,算是默許她這種還沒有越界的親密。

鳴鳳暗笑,她算是慢慢摸準雁妃晚的脾性。

俗話說,烈女怕纏郎。

玲珑雖然聰慧異人,到底是姑娘家,自己若是想要和她親近起來,克己複禮那是半點用處也沒有,還真就要這樣沒臉沒皮的纏着她!

洛清依眼見舒綠喬媚眼如絲,那種勾引的意味那真是藏也藏不住,就怕紀飄萍真的看出端倪來,連忙引去話題,道:“未知師叔此去,定儀堂的情況如何?”

收回凜然的視線,走到石桌前坐下,紀飄萍正色道:“就如三師侄所料,真理教的妖女果然去到東靳。”

衆人訝異,舒綠喬聽說娜希塔在東靳,更是面色陰沉,心情不悅。

雁妃晚問道:“她将南疆賊衆救走啦?”

紀飄萍卻是搖搖腦袋,“這個倒是沒有……”

這句話倒是出乎衆人意料。她不為救人,那她去馳援東靳到底是為什麼?

紀飄萍忽然痛心疾首道:“不想胡姬如此陰毒,居然将堂中扣押的蠻族全數屠殺殆盡!南疆賊衆和飛天鷹黎強共八十七人,竟沒留一個活口!”

“啊?”

金虞驚叫出聲,“她當真如此心狠手辣?”

紀飄萍看着他說道:“我帶人趕到定儀堂中時,滿地躺着的都是分部弟子,我當時險些就驚的魂飛天外,連忙上前察看,所幸,他們隻是被刀背擊暈,并無性命之虞。”

衆人略略安心。

“我還道也算這些真理教的妖人尚有些人性,誰知等我們打開地牢之時,一陣濃腥的血臭差點将我們熏暈過去!”

“啊?”

“入目所及,整座地牢滿是屍體和殘肢斷臂,那些南疆人和黎強那厮被砍成肉塊,死狀極其凄慘,簡直不忍直視!”

雁妃晚問,“确認是黑山的飛天鷹嗎?”

紀飄萍颔首道:“确認是他。他被人攔腰斬斷,不過并沒有刻意毀去他的面目。”

雁妃晚忽然問起,“那些能工巧匠怎麼樣?”

紀飄萍不意她有此問,微頓,道:“工匠甚多,定儀堂的分部不好安置,因而我将他們安排到分部附近的客棧當中。或許也因為這樣,讓這些可憐人逃過一劫。”

雁妃晚秀眉微蹙,神情若有所思,接着問道:“你怎麼知道殺人的是真理教的娜希塔?”

紀飄萍不解,回道:“是定儀堂弟子親眼目睹。那些胡人翻越高牆,從天而降,當時就将他們打個措手不及。為首的正是一名紅衣女郎,她卷發棕眼,确系胡人的樣貌。”

雁妃晚鎖眉沉思,沒再說話。

紀飄萍以為她不信,又續道:“刀法快絕狠厲,詭妙多變,地牢中的犯人基本都是一刀斃命。此刻的東湖,能有這種刀法還有殺人動機的,除真理教以外還有誰呢?”

雁妃晚忽擡素手止住,喃喃說道:“不,不對,這樣不對……”

舒綠喬問道:“哪裡不對?”

玲珑看向她,眼眸驟凜,“她為什麼沒殺你?”

舒綠喬怔怔,衆人也是疑惑,綠裳少女悶道:“你就巴不得她将我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舒綠喬氣道:“你就是這個意思!”

說罷,起身要走,雁妃晚忙捉住她皓腕,道:“你聽我說,如果你是那名淨水禦使,攻入定儀堂後,該當如何?”

舒綠喬半推半就,又再坐回來,略微思量後道:“屠劍宗,救南疆?”

衆人聞言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就是這樣。”

雁妃晚道:“以常理來推斷,小師叔馳援未到,她完全有時間從容救人,屠盡定儀堂那更是易如反掌,但她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金虞玩笑道:“也許是她忽然大發慈悲,又或是今日不宜殺人?有違她們真理教的教法呢?”

雁妃晚觑他,“她先前可是要殺我來着。”

金虞登時噤口不言。

紀飄萍道:“這我就不明白啦,她這樣的做法,完全就是判若兩人……”忽然腦海靈光閃現,紀飄萍沉吟不語。

雁妃晚淡定的捧起香茗輕抿,見衆人殷殷相望,她笑道:“我倒是有個說法可以解釋。”

衆人眼前明亮,暗道,果然還是三師妹最七竅玲珑,冰雪聰明。

雁妃晚卻忽然向許久沒有說話的風劍心問道:“七師妹,你能想到嗎?”

衆人目光移過,風劍心低眉垂眼,猶疑說道:“我确有猜測,就是不知道我所想的對是不對?”

“但說無妨。”

天衣見她如此殷殷期望,輕輕的吐出八個字來,“另有所圖,奉命行事。”

“奉命?”

紀飄萍訝然,“你知道她奉的是誰的命?”

雁妃晚颔首,微微笑道,“這我卻是不知。”

衆人聽到這句話,就知道她這是認同風劍心的推斷。

洛清依寒着臉色道:“也就是說,在玉川境内,有人能差遣得動這位真理教的五明禦使?”

金虞懷疑道:“難道幕後黑手就在玉川?甚至,就在我們附近?”

衆人聞言,心情不由沉重起來。龍圖山莊雖破,随之而來的卻不是撥雲見日,真相大白。而是陷進更深更大的陰謀當中。或許就像申謀遠說的那樣,龍圖山莊不過是某個幕後黑手操控的一枚小小棋子罷了。

真正的較量,或許從現在才正要開始。

“以師侄所見,這個人有沒有可能就是龍圖山莊的主人,号稱九節飛龍的申謀遠?”

雁妃晚搖首否道:“那胡姬在跟我們交手之時,我觀其言,辨其行,就憑她的态度來說,她對申謀遠并無敬畏之心,更無從屬關系,她們之間更像是同盟關系。”

舒綠喬憂道:“申老賊同時和南疆,西域勾結,恐怕他的身份遠沒有表面那樣簡單。”

金虞也說道:“龍圖山莊崛起至今已有二十載,盤踞西南久矣,現在想要追根求源,縱然是我們問道賢居,也并非易事。”

雁妃晚凝眉思索,這時出言問道:“南疆西域?你們以為牽涉其中的隻有這兩股勢力嗎?”

此言大出意料,衆人面露驚訝。

雁妃晚從袖中取出一物,放到石桌上,衆人眼睛都看過來。那是一柄握手的菱形短椎和兩枚十字镖,正是當時襲擊洛清依等人,掩護申謀遠父子撤退逃走的黑衣人所使的兵器。

“這是被七師妹繳獲,金虞師兄他交給我的。我聽師兄說,在鳳臨郡救走申家父子的人,用的就是這兩種兵刃,對嗎?”

風劍心道:“沒錯,那人身法迅捷,極為罕見。武功倒是尋常,我當時沒防備,才會讓他走脫。”

說到這裡,風劍心還有些自責。

金虞接着說道:“不僅如此,這人使用的火雷,威力巨大,我懷疑那些火雷珠就是出自七殺閣祁燒之手!”

“就是當日火煞和蕭無策交手時用的那個?”

金虞道:“□□不會有錯。”

雁妃晚哼道:“如此說來,這就是第四股勢力。七殺閣……”

素手捏起十字镖一角,笑道:“這人身法迅捷,出手狠辣刁鑽,撤退之時,以濃煙作為掩護,讓人無迹可循,是這樣嗎?”

風劍心颔首,“正是。”

“總而言之,這是在中原武林極其罕見的武功絕技……”

雁妃晚微微挑眉,看向金虞,意味深長的問道:“貴派隐居在江津千機峽,門人遍布三教九流,金師兄雲遊四海,見識廣博,對這種身法和武功還有此種暗器,難道就沒有一點印象嗎?”

金虞總覺得雁妃晚這是在暗示什麼,他蹙眉思量,忽然站起身來,驚道:“我想起來啦!是他!是他們!”

衆人紛紛注目過來,金虞深覺失禮,這才慢慢坐回來,他向衆人解釋道:“我和師父雲遊四方,浪迹江湖之時,确是見過許多奇聞異事,此人身份來曆确實鮮為人知,若不是我曾有幸遭遇,也認不出他們來。”

紀飄萍道:“師弟不妨道來,我等願聞其詳。”

金虞悠悠說道:“如今天下之大勢,天子無為,朝堂暗弱,四海神州看似歌舞升平,其實虎卧狼伏,暗流湧動。從東南簡兵節流後,水師龜縮虎台,海外倭賊屢屢進犯,襲擾邊城。我和師父曾經在臨海城鎮出手打發過幾撥流寇,這本是名門正派份内當為,誰知,就在數日後的夜裡,我們便遭刺客的襲擊……”

聽到這裡,衆人已然知曉,想來這刺客就和救走申謀遠父子的神秘人相似。果然聽金虞說道:“因為這是三年前的舊事,我一時也沒想起來,剛剛經雁師妹提點,這才恍然大悟。那天夜裡見到的刺客,不僅能飛天遁地,善隐迹藏蹤,當真極難對付。還好到底是師父技高一籌,那厮最後就是以濃煙隐遁,逃之夭夭的。這種技倆也跟今日的這神秘人手段如出一轍!”

雁妃晚舒眉笑道:“那你可清楚這人的來曆?”

金虞颔首回道:“我師父浪迹四海,行遊九州,他老人家見識廣博,無所不知。我聽他說起,這是東海倭寇中一夥極其厲害的殺手,他們多半侍奉那些東洋權貴,專攻暗殺刺密之術,東洋武士都稱其為‘志能便’,也叫做‘忍’。”

“忍?好奇怪的稱呼……”

舒綠喬疑惑,雁妃晚續道:“他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極有可能就是除龍圖,真理和七殺閣以及南疆之外的第五股勢力,東海倭寇對嗎?”

衆人暗暗咋舌,沒想到褚少君的死,這龍圖山莊的背後居然牽連出這麼多邪道勢力,着實已經超出他們的想象。

紀飄萍忽然一拳錘在石桌上,恨恨道:“東海,西域,南疆,盡是些蠻邦異族,申謀遠這老賊暗通敵首,難道真想陰謀造反?就憑他這小小的龍圖山莊,還妄想在西南稱王嗎?”

雁妃晚道:“如果你們認為就隻有這五股勢力,那就大錯特錯了,這裡面還潛藏着第六股勢力的影子,你們沒看出來嗎?”

衆人心驚,“第六股勢力?還有誰?”

雁妃晚也不故弄玄虛,她回道:“你們忘了嗎?飛天鷹黎強這個人,他師出何門?”

心念電閃,紀飄萍脫口而出道:“甯西逐花宮?他是憐香公子的?”

話音剛落,衆人背脊發涼。

江湖傳聞,黑山黎家兄弟出身飛羽澗,後因觸犯門規被逐出門牆,如今看來,這極有可能就是鬼謀憐香的苦肉計。

如果黎強真的還是逐花宮的人,那就可以确定龍圖山莊的陰謀裡,還有逐花宮的手筆!

若有三大邪道宗門暗中相助,還有東海和南疆聯盟,龍圖山莊想要在西南崛起,和正道大宗分庭抗禮,倒也不是全無可能。

洛清依道:“申謀遠處心積慮,暗結各方豪強,到底有什麼企圖?現在龍圖山莊的種種真相,看似已經撥雲見日,實則處處别有玄機,着實令人捉摸不透。”

玲珑分析道:“比起這是邪道埋放的一枚楔子,我認為龍圖山莊更像是各方勢力在西南聯絡的樞紐,而像這樣的勢力,中原武林還不知幾何……”

區區龍圖山莊不足為慮,但若是西南,或者說整座中原武林已經被滲透到這種程度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雁妃晚向紀飄萍道:“小師叔,先前托付你的,我請你注意那些南疆人的圖騰刺青的事,現在可有發現?”

紀飄萍想起來,忙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帛,遞給雁妃晚,“正如師侄所料,我在那些南疆蠻夷的身上确實發現有刺青,現在已經将其拓下,請師侄過目。”

雁妃晚接過布帛,将其展開。衆人紛紛好奇注目,但見灰白的布帛上,俨然繪着一隻肥頭大耳,口銜獠牙的生物圖樣。

金虞喃喃道:“我沒看錯吧?這是……豬?”

舒綠喬猶疑道:“不會吧?怎麼會有人,把……把豬頭紋在身上的?”

金虞颔首認同。豬狗之類,向來是用來罵人的東西,豈有把這種東西紋在身上的道理?那不是在作賤自己嗎?

雁妃晚望着圖樣,沉吟片刻,順道:“這是圖騰。”

舒綠喬笑道:“我就說嘛,這怎麼可能是豬呢?這是圖騰?這是什麼圖騰啊?”

雁妃晚看向她,眼眸亮如星辰,笑顔燦若桃花,暧昧道:“豬的圖騰……”

衆人俱都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舒綠喬臉色黑沉,當即又羞又怒。别以為她不知道,雁妃晚對着她說“豬”是什麼意思!

綠裳姑娘擂起粉拳,在雁妃晚背後錘道:“哼!讓你罵我!”

雁妃晚收斂笑意,“所有人身上都是這種圖騰嗎?有沒有其他的圖樣?”

紀飄萍道:“嗯,現在……隻有,豬……”

圖騰紋樣作為一族的标記,所繪的通常都是部族信奉的神物。這些圖樣,或是日月星辰,或是雲石花樹,或是猛禽野獸。

番邦異族民風彪悍,通常從幼年起就會将部族的圖騰刺在身體的某個部位。譬如北蠻世居關外,所信之物便是雄鷹和蒼狼這類兇禽猛獸,因此北賀蠻族的首領,也常以鷹主和狼王自稱。

但是南疆族人,信奉野豬的倒是鮮少聽聞。

“果然是他們……”

衆人面露驚異,“你知道他們?”

玲珑略微思量,随即向衆人娓娓道來。

“南疆是化外之地,異族雜居。這淵源最深,勢力最大就是九族九部。傳說九族的祖先遠可追溯到太古炎黃時期,蠻祖和我們的祖先争雄,在神州兵敗之後,殘部分流到南方蠻夷之地,曆經千年,血脈遍布南疆。”

“九族統率南疆久矣,根深蒂固,位同王君。各族各部選出族長,分而治之,而在這九位族長中,又擁立大族長,尊其為“兵主”,統轄各部族民。九族九部,互不幹涉而又相互牽連。這其中之一,就是以野豬作為部族圖騰象征的巴特族。”

“巴特族?”

“不錯,九族以九種猛獸兇禽作為聖物圖騰。而野豬在太古之時……不,就算是現在,也是極為危險的猛獸。”

對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而言,區區猛獸當能一戰,但對尋常百姓來說,這些山精野獸仍是要命的存在。

舒綠喬思量過後,也說道:“即使我久在西原,也聽過南疆九族九部的威名。蠻族異人自稱是太昊遺族,他們上古即存,族中無論男女老幼皆是骁勇善戰,捍不畏死。尤其擅長在叢林設伏,能熟練使用偷襲毒殺的技巧,甚至傳說他們還有能驅使毒蟲猛獸的奇人異士,極難對付。若非南疆和中原之間橫亘江河之險,南蠻異族豈會甘心屈居荒蕪之地?”

金虞也道:“我曾聽師父講起南疆往事。他說,五百年前,當時的南蠻兵主沙日吉和無雙仙子聶還幽生出仇恨,刀魔完顔绡和聶仙子聯手殺到王部,屠了南疆三萬精銳之師,還取走沙日吉的項上人頭。統率南疆的兵主一死,九部為争新王之位從而自相殘殺,鬧的國不再國。這才讓前朝皇帝趁虛而入,一舉平定南疆,将其收歸王治。”

雁妃晚續道:“從此中原入主南蠻,恩民教化,勸課農桑,中原南疆相處和睦,才有今日之世。”

舒綠喬對此嗤之以鼻,“說是不分齊人南蠻,何以中原百姓尚武,南疆就要嚴兵禁刀呢?無非是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吧?”

金虞笑道:“舒姑娘有所不知,當年赢山起義,太祖高舉‘伐暴’大旗,天下如雲影從,唯有南疆兵主隔岸觀火,想要亂世分羹。彼時天下百姓苦暴權久矣,太祖得道多助,兵到西南,各州諸城都是望風而降。義軍一路北伐,直逼西京原宿。值此天下未定之際,南疆部衆見後方空虛,竟趁勢而起,劫掠西南,若非當時氣劍二宗的兩位宗主号召西南群雄,死守南涿,奇襲蠻族王部,隻怕南疆早已割據一方,異族稱雄咯。”

舒綠喬默然。

雁妃晚接着道:“從此,南疆各部族嚴兵禁武。你說這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其實也沒錯。”

金虞道:“但是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擅使蛇蟲,毒絕天下的藥師城在南疆一門獨大,早已非蒼山劍派能壓制得住的。”

紀飄萍歎道:“也難怪申老匹夫膽敢觸犯王法,铤而走險鑄造兵刃,私售南疆,想來利潤頗豐。”

雁妃晚輕揺螓首,忽然說道:“九族九部當中,巴特族統管軍械和糧草,負責裝備和後勤。”

這句話說得模糊含蓄,衆人當場怔愣,随即臉色煞白,“你,你是說……”

登時汗毛倒豎,心中驚惶。

雁妃晚擡眸,悠悠道:“南疆,怕是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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