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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回 魑魅魍魉 影渡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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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叟畢竟内功深厚,二者角力,溫婷顯然落在下風,“混賬!還不來助我?”

船首還站着一名男子,此人頭戴竹笠,面目方剛冷毅,露出半截胡茬的面容。聽到溫婷的招喚,精壯猿臂舒展,就将鶴叟長竿抓在手裡。

白發老者雙臂灌勁,長竿卻是紋絲不動!鶴叟登時心驚,不想對方年歲不大,功力竟然如此高深,和他鬥力拼功,居然也是伯仲之間。

西盟之中,什麼時候竟出現這等高手?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溫婷見那名高手已經拖住鶴叟,當即輕身躍起,半空中掄出一記長鞭,直擊船篷。那金棘軟鞭至剛至柔,柔可纏刀卷劍,剛能破石開碑!但聽虎嘯風生,鞭影如龍,就知這一鞭非同小可!

東江漁隐能執掌川北東盟二十年,武功自然極高。可惜張婉儀雖是他的獨女,但自幼醉心文藝,并無過人的武學天賦。否則張子期怎麼會派遣福壽二老這樣的武林名宿替她護衛?

白翁左手受創,眼見長鞭擊到,情急之中扯過船橹橫槳抵擋。奈何金棘軟鞭威力極大,船橹又是木質之物。頃刻間,手中船橹應聲而碎,白翁也教這剛猛陰毒的鞭風掃中,口吐鮮血,翻身跌入江中。

本來白翁的武功更勝火玫瑰一籌,蓋因前番忍讓,一臂受創,而溫婷這鞭使得極快極狠,須臾之間,他不及應變,這才一招落敗。

“老白!”

“壽伯!”

鶴叟與張婉儀同時失聲驚叫,白衣女郎揭簾而出,盯着江面,神情焦急,喊道:“壽伯!壽伯,你在哪啊,壽伯!”

此時江面浪緩風和,卻聽不見半聲異響。張婉儀怒視火玫瑰,眼角含淚,目眦欲裂,“溫婷!我念你年幼無知,幾次三番忍氣吞聲,不想你卻下此毒手!是你害了壽伯性命!”

溫婷傲然站在女子面前,冷血無情的笑:“呵,張婉儀,我說過,但凡是你喜歡的東西,我全部都要搶到手裡,哪怕姑奶奶看不上,也絕不會便宜你!你說是我害死白老兒的?錯!害死他的人是你!隻要你把我想要的東西乖乖交出來,那老奴就不用死。”

張婉儀神情恍惚怔然,忽然癱坐在船,心如死灰般,“你要殺我?”

“大小姐,萬萬不可啊!”

鶴叟立刻撒手長竿,作勢來救,不想那名男子如影随形,一把抓住他的腰帶,将他甩到溫婷的船上。

男人老人繼續激戰起來,鶴叟一時不能擺脫對手的糾纏,登時心急如焚起來。

溫婷舉步近前,攥緊手裡的長鞭,唇角浮現冷笑。

張婉儀弱質女流,不通武藝,她一鞭就能結果她的性命。

眼角餘光忽然掃到篷船簾後的身影,定睛看去,但見影影綽綽,依稀是兩道人影!

溫婷登時面色陰沉,怒視張婉儀,冷聲質問道:“你這船裡,還有其他人?”

白衣女郎臉色倏白,挺起胸膛道:“要殺要剮,你盡管沖我來就是,與旁人無關。”

“是誰?”

溫婷像是想起什麼,驚道:“難道,是謝大哥?謝大哥在你的船上?”

說罷,滿臉驚惶,目視船艙。既敬畏,又滿懷仰慕之情。

張婉儀收斂哀容,如實說道:“那不是謝大哥,就是兩個順路搭船的客人。”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說罷,持鞭逼近,張婉儀想要攔阻。

“都說是兩個不相幹的人,你……”

她擋在身前,卻被溫婷扣住手腕,不禁咬牙吃痛。火玫瑰向船艙中喝道:“出來!否則姑奶奶,就把你們沉到江裡去喂王八!”

風劍心和洛清依本來不想參與她們之間的愛恨情仇,除非,溫婷真要當衆殺人。

風劍心五感超絕,知道溫婷雖然傷人,但也察覺到白翁此時正潛在江中,伏在船底,随時準備伺機而動。

他既然号稱東江二老,長居于此,怎麼可能會被江河難住?

張婉儀雖然被溫婷擒住,但無性命之虞,以天衣的武功,想要救人也非難事。

不過現在既然溫婷要見她們,卻也無妨。

洛清依和風劍心前後緩步走出船艙。

洛清依原先病體沉疴之時,也絲毫不掩其絕色,如今身體大益于前,姿容精氣早已不能同日而語。她清麗如華,不可方物。

風劍心藉神玉歸藏之異能,重塑血肉,再造容身,更是得天獨厚,完美無瑕,有道是: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那是連女子也會為之驚豔的容貌,真可以說是人間絕色。

洛清依近前見禮道:“小女子見過溫姑娘。”

風劍心卻是顯出怒容,指她道:“喂!姓溫的,你怎的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拿人呢?快放開這位姐姐。”

風劍心十七歲的年紀,此時蛾眉倒豎,俏目圓睜,竟也将女兒家的天真爛漫的嬌嗔可愛飾演的惟妙惟俏。

洛清依故作冷面輕斥道:“小七,不可無禮!”

轉而向溫婷道:“溫姑娘,我看你們定有誤會,張姐姐身子弱,禁不起折騰。你看是不是,先行罷手為好?”

火玫瑰這才回過神來。她性情激烈,向來自恃容貌不俗,但卻從未見過這等姿容的女子。

謝令如的三位嬌妻她也是見過的,可謂風華絕代,各有千秋。傳聞年輕時也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如今雖然年老色衰,倒也風韻猶存。

張婉儀人如其名,溫婉賢淑,但和這兩位相比,她這朵濯而不妖的白蓮卻被襯的像是山茶花般的平平無奇。

别說是謝令如三位嬌妻還年駐色,就是皇帝老兒的寵妃也未必有這般絕麗。

她愈想愈怒,妒火中燒,盯着張婉儀,諷笑道:“張婉儀啊張婉儀,我倒是小看了你。”

白衣女郎奇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溫婷冷道:“你也知道謝大哥早已經厭倦了你,想來是知曉複寵無望,這才使出這般驅虎吞狼的詭計,你給謝大哥獻上二位美人,定是要使美色迷惑于他!怎麼,你們還想三女共侍一夫不成?”

她這話說的難聽,張婉儀臉色鐵青。洛清依素來人淡如菊的性情,此時也是俏目生寒。風劍心斂去眸底純真之色,心中湧起怒意。

四年幽谷潛修,她随上官逢修心養性,本以為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此時聽她滿口胡言,不禁暗罵:見鬼的三女侍一夫,謝令如這等朝三暮四之徒,他也配?我和姐姐情投意合,哪裡能容你作賤?

洛清依疾言厲色,“這位姑娘,還請你自重,謝大盟主風流成性,紅顔滿天下,多的是為他神魂颠倒的女子,但也不是天下間所有女人都會鬼迷心竅!我有意中人宜室宜家,勝他千倍萬倍。”

風劍心聽她告白,心胸暖熱,也說道:“就是,哼,謝令如已經是個四十歲的糟老頭子,還是個好色成性的老色鬼,哪個看得上他?還要與你争搶?”

洛清依尚且要顧全謝大盟主的顔面,風劍心現在扮演的就是天真無邪的少女角色,不趁這種機會口無遮攔,更待何時?

這番話雖是實情,但謝令如何等身份,誰人敢在别人面前這樣诋毀?如今被風劍心“年少無知”一語道破,張婉儀面色忽青忽白,羞得要無地自容。

溫婷更是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她咬牙恨道:“你!你!你!你竟敢對謝大哥出言不遜?你居然敢這樣羞辱我?我……我要殺了你這小賤人!”

說罷,立時棄掉張婉儀,揮鞭就要殺向風劍心,誰知剛踏出一步,船邊忽的探出一隻手,一把鉗住她的短靴,将她一扯一抛,“嗚啊啊啊啊!”溫婷失聲尖叫,被人扔落桢江!

溫婷橫行霸道,水性卻是尋常,此時倏忽落水,一時驚慌失措,雙手奮力撲騰,也不能一躍而起。

“救,救命啊!救……”

一人扒住船沿,借力飛身躍起,落到張婉儀的那條船上。正是先前被打落江裡的白翁。

他全身濕透,胸前赫然一道紅痕,胸膛起伏不定,顯然是受傷不輕。

張婉儀喜出望外,歡喜的迎過來,“壽伯!壽伯,你沒事?你還活着。”

忽然傳來撲通的落水聲,原來是溫婷的随從推開鶴叟,跳船去救溫婷。鶴叟也沒追擊,跳過船來,一拳錘在白翁的肩膀,不勝歡喜道:“老白!你個老不死的!可差點吓死老子啦!”

三人平安無事,洛清依還不及歡喜,風劍心忽然凝眸斂目,向她耳語道:“姐姐,有人過來了,很重的血氣,恐怕來者不善。”

說罷,她将五感六識展開到極緻,悄然将洛清依護在身後。

東江二老長于水戰,兩雙眼睛老而不昏,當即就察覺有異,出聲示警道:“小心!此處有鬼!”

那名溫婷的随從已經将把火玫瑰救起來,此時聽到警示,更不敢輕舉妄動。他張目望去,但見桢江之上,沉沉霧霭之中,數盞青燈彷如幽幽鬼火,幾道船影從四面圍将過來。

除劍宗的少女們不明就裡,張婉儀和溫婷俱是面白如紙,白翁鶴叟齊齊色變,驚叫道:“該死!怎麼遇到這些煞星?”

五艘小船破開水霧,不急不緩的圍上來,篷角懸挂的青燈猶如厲鬼猙獰的眼睛,見之使人肌骨生寒,肝膽顫顫。

茫茫桢江,此時想要脫身已是無望,逃走更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張婉儀看向姑娘們,哀道:“兩位妹妹,是姐姐害苦你們,若有一線生機,你們盡管逃命去吧。”

洛清依問道:“來的是什麼人呐?”

張婉儀臉色青白,不及回應,白翁鶴叟和那名男子已經站到船首,嚴陣以待,不敢有片刻大意疏失,可見來者非同小可。

漸行漸近,從霧中顯出船形,五艘輕舟船首各豎着一道人影,皆是一般的挺拔高昂,姿态非常傲慢。

風劍心視力超絕,凝神望去,但見那五人隻是身形有異,俱是相同的裝扮,皆着一襲靛青色的長身鬥篷,内裡着黑服,臉上各戴一副青色的惡鬼面具,令人不寒而栗。

青面人身後還有數道人影站立,卻裹黑色鬥篷,戴着紅色的假面,像是他們的部屬。

等到輕舟靠近,将衆人圍住,白翁瞪眼定睛看去,咬牙冷笑道:“呵,真是好大的陣仗!”

他和鶴叟一左一右,将張婉儀護在當中。

江面平波緩浪,靜得出奇,東江二老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怠慢,對方卻一動不動,仿似死人般。

風劍心暗暗驚奇,這些人身上血氣極重,顯然殺孽極多,但雙方對峙良久,卻感覺不到他們的一絲殺氣,甚至感覺不到半分活氣!

這難道是一群死人嗎?

白翁鶴叟怒視着青面人,眼神戒懼,暗暗将玄鐵長竿攥在手中,雙手一轉一分,已将鐵竿拆成一根短棍和一截尖刺,這才是他們手中兵器的真正模樣!白翁率先發問。

“尊駕如此興師動衆,意欲何為?”

一名青面人緩緩轉過腦袋,看着他,或許是像在看着他。風劍心的眼睛穿透進他鬥篷的陰影裡,看到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仿佛已經死去的眼睛,沒有半點神采,甚至連眨眼和轉動也沒有過,猶如一具行走的活屍。

他的聲音十分冷硬,平鋪直叙的,沒有半點起伏,“我等追尋西盟溫婷到此,意要将她索拿複命。”

溫婷俏臉煞白,她身前的男子雙拳緊握,猿臂伸張,擋在她身前,不退一步。

另一名青面人道:“你們是東江二老?這麼說,船上的人,就是東江漁隐的女兒?”

“是又怎樣?”

張婉儀肅容正色,平複心中的戰栗恐懼,直視着青面人道:“青魈,赤魅,魍魉鬼,玉森羅還真是看得起她,白骨旗十六青魈竟然出動其五,你們抓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白骨旗五大鬼之下,就屬十六青魈最強。這些惡鬼武功高強,神出鬼沒,手段十分狠厲,五名青魈同時出動,足以覆滅川北任何一門一派!

風劍心和洛清依齊齊色變,風劍心失聲叫道:“白骨旗?玉森羅?”

洛清依道:“是川北第一邪道,号稱森羅萬象,千魔百鬼的祝元放?”

張婉儀強作鎮靜,回道:“正是這個魔頭。”

第三名青面人道:“這兩位又是誰?”

張婉儀道:“是不相幹的船客,萍水相逢而已,意氣盟和白骨旗的恩怨,莫要牽累無辜的人。”

第四名青面人道:“甚好,請溫姑娘與張姑娘,二位與我等同歸落霞地,謝大盟主的紅顔知己有這兩位就足夠了。”

張婉儀道:“那其他人呢?你能放過他們嗎?”

白翁鶴叟齊道:“大小姐!您要做什麼?”

白翁道:“姑娘回來!我等誓死護衛小姐周全,大小姐萬萬不可委曲求全!”

鶴叟跟着附和道:“若是我兄弟二人貪生怕死,有何面目去見老爺?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武林同道呢?這些魔頭指名道姓,必是有莫大的陰謀,大小姐豈能讓姓祝的老魔稱心如意?”

第五名青面人悠悠開口道:“如今爾等為魚肉,吾為刀俎,束手就擒便是。生擒溫婷張婉儀,其餘人等,格殺勿論。”

他話音未落,鶴叟已經決定先發制人。鶴叟沉膝提縱,輕身躍起,玄鐵刺徑直刺向兩名青面人的眉心!

東江二老是川北成名數十載的豪俠怪客,功力深厚,鬥技精強,打出江湖以來,不知多少邪魔外道喪命其手。如今換回慣使的兵刃,威力比之先前更是強出不止三分。

這一招極快極險,尋常江湖中人能躲過這招的可以說是屈指可數,而更可怕的是,這招之後鶴叟還有七八個後招,進能攻勢如潮,退能守若金湯,可謂傾盡數十載的功力的殺招。

張婉儀那裡還有白翁坐鎮,鶴叟完全可以全無顧忌,奮力施為。

鶴叟武功高強,青魈兇名更甚。電光石火之間,青面人側頭讓過,玄鐵刺擦過他的頭皮,挑破他肩膀的鬥篷。

鶴叟早就料到一擊未必能中,毫無遲疑,右手揮起短棍橫掃,直取青面人的頭顱。

這一刺一掃,兩招俱是要命的招式,也完全可以看出,今日之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青魈居然漫不經心似的擡臂格擋。鶴叟暗暗冷笑,人體血肉之軀,豈是這玄鐵棍的對手?這一招得手啦!

誰知玄鐵棍與那手腕相擊,竟似砸在銅牆鐵壁般,發出“铛”的震響,青魈連一聲悶哼也沒有,鶴叟卻被震得虎口發麻。

老人暗叫不好,“鐵臂膀!”

當時身前空門大開,腹前頓覺陰寒,青面人右手已成刀式,直要将他開膛破肚!

鶴叟長身擰轉,生生讓過這記開膛手,腳尖一蹬,身體倒滑折返,落回張婉儀的船上。

左胸蓦地一痛,低頭看去,那處竟被青魈硬生生連皮帶肉的撕出半個窟窿!

鶴叟咽喉忽甜,雙眼發黑,險些就要站立不住,倒跌江去。

“老鶴!”

白翁眼見兄弟受創,心中又驚又痛,他們這對老夥計到底還是小觑了白骨旗十六青魈的武功和手段,如此陰狠毒辣,一擊出手就幾乎讓鶴叟敗退。

此人武功比之東江二老恐怕還要小勝半籌!

不待二老重整态勢,三道青影電射疾出。白骨旗青魈的身法極快極詭,他們甚至不需沉膝踏步的動作,頃刻之間就已到三人身前。

這一攻不過瞬息之時,哪容衆人猶疑?東江二老和那名男子當即施展平生所學,使出十二分的功力,就是拼卻一死,也要護住主人周全!

六人捉對厮殺,戰成三處。

青魈武功詭妙,更兼悍不知死,完全是一氣猛攻,全無防護,似乎完全沒有痛覺,這等詭異的功法,三人全盛之時尚且未必能勝,如今傷重氣衰,應對起來更是捉襟見肘。

但見六人騰空起躍,就聽江面震響轟鳴,濤驚浪起,三對你來我往,短短三十合後,青魈就已經穩居上風,開始壓制住東江二老。

溫婷的那名随從年輕體壯,功力深厚,倒能勉強和青魈平分秋色,但想要護住溫婷卻也是鞭長莫及。

白骨旗不但人多勢衆,更兼有青魈這等強大的高手,張婉儀心知逃生無望,淚眼戚戚。她明白這些人要俘虜她必有所圖,為免淪為他們要挾謝令如的籌碼,她已暗存死志。

“今生逢知己,來世再銜環。但願,情長久,白首共鴛鴦……謝大哥,今生無緣,你我隻做兄妹,來世再見……”

說罷,轉頭就要紮進桢江裡,東江二老驚駭欲狂,失聲叫道:“小姐且慢!”

因此空門大開,二人胸前各挨一拳一掌,倒落桢江。

張婉儀眼見老人受難,腳步微頓,洛清依伸手把她攔腰截住,将她按在船上,“小心。”

東江二老剛剛落水,兩道青影分而擊之。一人襲向溫婷,一人撲向張婉儀。青魈的速度極其迅快,出手極狠,衆人就覺眼前一花,鬼影已到洛清依身前。

青魈鬼拔出腰間短刀,劃出一刀青光,徑直斬向洛清依的手臂!少宗主眼見刀光閃現,眸中卻仍是淡靜無波,唇邊甚至鈎起輕淺的弧度,涼如秋水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恐懼,也根本不需要驚惶。

這肯定是個瘋子……

要麼就是被吓傻的傻子。

若是尋常人肯定會這樣想吧,或許還會因此猶豫。然而青魈是根本沒有人類情感的怪物,他們的行動不會有任何遲疑,内心沒有絲毫憐憫。

直到他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在瞬間,無法動彈。他斬出的刀離那名少女的手臂不足三寸,就是那短短的三寸,他卻拼盡全力也無法跨越,無法再遞出半分!

這名青魈鬼魅最後見到的,就是半片淡紫色的衣影,是她……

腦海靈光閃現,他好像慢慢想起來,船上還有一個人,一個在他眼裡早已經是死人的人。

青魈隸屬玉森羅祝元放,修煉功法同樣源自邪道秘典《屍魔經》。忘生死,棄情愛,橫練出一身不知痛感,沒有畏懼的銅皮鐵骨,身法如同鬼魅,尋常高手莫能匹敵。

然而天衣并非尋常的高手。縱然青魈修煉的如神似鬼,在先天境界的絕頂強者面前,這樣的身法,這樣的速度,也跟孩童無異!

他們的銅皮鐵骨也不過是張看似威風,聽起來駭人的虎皮而已。

風劍心出掌拍在青魈的胸口,青面人沒有任何反抗,根本無法招架的被拍出三丈餘遠,噗隆響聲,跌落江中。

天衣的腳尖随即一旋一踏,施展滄海移星縱月的招式,“淩霄”。身如一道紫電,已後發先至。

青面人想要擒拿溫婷的雙手被一匣珊瑚金的劍鞘格住,不能探前半分。即使他雙足灌勁,腳底的舢闆都應聲而碎,将全身功力灌注雙掌,讓整艘小船都在晃動起來,也無濟于事。

風劍心單手執劍鞘,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就像手撚着一根稻草般,任那青面人使盡渾身解數,眼前卻好似豎起一道高峰險巒,完全不能推動半分。

風劍心反手一掌按在青魈腰腹,青面人嗚的發出一聲凄厲的怪嘯,應聲落船,跌進水中。和前面那個簡直如出一轍。

說來繁贅,其實不過電光石火之間。衆人就看到一道清影,轉折閃現,兩名青魈眨眼間就已經被打落江中。

溫婷的随從和一名青魈悄然罷戰。半晌,東江二老也從江裡躍上船來。正邪兩道的數十名強手,都不約而同的盯着那名少女,一瞬不瞬。

無論多少次,風劍心都無法習慣這種太過惹人注目的感覺。她的臉頰绯紅,從溫婷的輕舟跳到張婉儀的篷船,将長劍橫在腰後,俏皮的走回洛清依身邊,“姐姐,我回來啦。”

洛清依伸手撫摸她的發頂,笑:“沒事就好。”

風劍心玉頰绯紅,将懵懂天真的少女演繹的入木三分,任何人都無法将頃刻前一掌擊退兩名青魈鬼的武林高手和這位無邪爛漫的少女聯系在一起。

但他們确信他們所見的絕不是夢幻,那是令人難以置信卻千真萬确的事實!

青面人沒有驚呼,沒有退卻,因為他們沒有畏懼這種情緒。然而靜谧的江中,一股名為恐怖的情緒在衆人當中開始蔓延。

這種恐怖,在溫婷出聲之後,更甚。

她怔怔的望着江面,呢喃道:“沒有……沒有,那兩隻惡鬼沒有浮起來……他們……”

衆人恍惚想起來,身軀陡震,目光巡視警惕着江面,半晌過後,也沒聽到半點聲音。

沒有潛伏在船底偷襲的迹象。

張婉儀失神道:“死……他們,死了嗎?”

話音落地,她看向白翁鶴叟。二老和那名随從的男人面面相觑,眼睛裡都透露出更深更濃的恐懼。

風劍心望着江面,像是做錯事之後的反省和愧疚,“诶?我明明都沒用什麼力氣啊,這兩個人難道是不識水性嗎?”

張婉儀似是恍然大悟,“是,是這樣的嗎?”

她看着風劍心,眼神裡滿是尊崇和信賴,以及死裡逃生的心有餘悸,“請恕我有眼不識真佛,想不到這位七妹妹的武功如此高強,姐姐謝過你救命之恩。”

三名男子不以為然。白骨旗追擊到桢江,顯然是有備而來,怎麼可能派出些不識水性的高手來追殺他們?

就算是不通水性的平民,落水之後,也絕沒可能連一點呼救和掙紮都沒有,當時就溺斃的道理吧?

顯然,那兩隻青面鬼,恐怕在落水之前就已經死去。

但是,這可能嗎?

兇名昭著的十六青魈若是如此不堪一擊,東南武林又怎麼會對他們聞風喪膽?況且,他們和這些惡鬼交過手,深知他們的厲害。除非是各方盟主和總盟主出手降魔,否則極難對付。

但是他們的的确确被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女一掌擊殺……

東南武林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人物?

随着兩名青魈的屍體緩緩浮起來,一股不知名的恐懼從尾骨爬升至背脊,三人不禁寒顫,這位姑娘,非常可怕,極其危險!

然而如今形格勢禁,縱有疑惑,也要等退敵之後再說。白翁鶴叟,一左一右站在張婉儀和洛清依身側,二人成掎角之勢。但是這個站位,也無異是将風劍心推出去拒敵。

洛清依眼角輕瞥,暗暗冷笑。這二老都是成名久矣的江湖豪客,如此緊要關頭居然要她的好妹妹出手退敵。縱然風劍心确然武功卓絕,但這樣的做法還是令少宗主感到心寒。

還活着的三名青魈鬼面向風劍心,半點沒有為同伴的死感到難過,以某種漠然的語調問:“你,尊駕到底是什麼人?”

風劍心道:“關你什麼事?我隻知道剛剛你們,你們這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要殺我姐姐來着?”

青魈道:“好,你我之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那就井水不犯河水,我等隻要拿那兩個女人回去複命,隻要姑娘袖手旁觀,我等必不為難。還會将你們送到岸上,你看如何啊?”

張婉儀臉色煞白,唯恐風劍心答應。白翁更是叫道:“呸!好不要臉!我當白骨青魈悍不畏死,原來也是貪生怕死的狗熊!你們打不過人家就是打不過,要命的把路讓開,也别說什麼放我們一條生路?呸!恬不知恥!”

青面人無動于衷,道:“我隻說讓這兩位離開,你白老兒卻是萬萬不能,張婉儀要活,你得死。”

風劍心道:“我要說不呢?”

洛清依接道:“我們和這位姐姐雖是萍水相逢,然承蒙照顧,相邀同乘,此情實是不勝感激。如今大難臨頭,你卻要我姐妹明哲保身,這豈是君子所為啊?”

張婉儀眼神清亮,動情說道:“妹妹深情厚誼,婉儀死不敢忘。”

青面人怒道:“既然如此,我等豈能不戰而逃?唯有拼死相搏,得罪!”說罷,三名青面人祭出兵刃,一使雙鋒刺,一使銅拳,一使鴛鴦钺,皆是奇門兵器,怪詭幻變,兇險莫測。

雙方站在舟上對峙,劍拔弩張。

忽然,風劍心耳尖聳動,眼眸沉厲,但聽耳畔破空聲起,一支雁翎鐵箭徑直射向青面人的頭顱!

青魈久經死戰,驚覺風聲驟響,立刻仰頭偏過,然而青鬼面具卻被箭矢穿透刺落,釘在船艙頂部,齊根穿進。

面具掉落,露出青魈的真面目。那是一張溝壑縱橫,枯瘦如同樹皮的臉,滿頭散亂枯槁的灰發,最駭人的是那雙毫無生氣,暴突的眼睛!

饒是衆人行走江湖,知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縱然見慣生死,看盡千面,卻也沒見過這般醜陋猶如厲鬼的面容。

一時失聲驚呼,反是忘記去看箭的來處。

直至青面人咿呀咿呀怪叫着瞪向右方,衆人循他視線望去,但見江面霧霭漸散,從霧中駛出一艘三帆懸挂的赤馬,乘風破浪而來。桅杆懸挂着一面赤底金龍旗,迎風裂裂作響。

洛清依和風劍心還在迷惑,白翁鶴叟卻是喜出望外,驚喜呼道:“是他?是那位殿下來哩!”

張婉儀如釋重負般,阖眸舒出一口濁氣,見風洛姐妹還不明所以,問道:“怎麼?你們不認識那番旗号嗎?”

洛清依輕揺螓首,風劍心疑惑不解道:“怎麼?我們應該認識嗎?”

“我倒忘記了,二位妹妹初次踏足江湖,自然不知世事。”張婉儀望着那漸行漸近的馬舸,釋道:“那是東陽王府的斥候遊艇,看方才那一箭,恐怕是公子爺到了。”

夜幕悄聲降臨,夜晚的鹿角渡仍不減白日的繁華。鹿河之上,船舶往來交錯,燈火在微漪中搖曳,燦如流蘇。風錦在薄霭裡飄揚,迎風裂裂作響。陸上所見,車如流水馬如龍,大抵不過如此。

江面稀疏穿梭遊蕩着數艘麗舫,明豔的紗帷裡,清雅的筝,嗚咽的蕭,勾起離人那些脈脈鄉愁。然而這稀落的樂聲終是被鼎沸如潮的喧嚣破碎,船工水手往來搬運,時不時高喝低吼。渡口處,販夫走卒,揚聲叫賣,語笑喧阗不斷。

明日風好,這幾日天淨雲清,若是能藉此次東風北上,抱布貿絲,他們或許有機會賺的盆滿缽滿。

商人重利,凡利之所在,則無不往。

雁妃晚和舒綠喬悄然混進人流當中,玲珑姿容絕豔,鳴鳳俏麗唯美,如今卻都作一身尋常的少女裝扮。換去素日裡的錦緞長裳,着一身素色羅衣,取下金钏玉飾,僅以素錦绾發,又描眉敷粉,硬生生減去三分顔色。一眼望去,雖然還是容貌清秀,倒也沒到令人勾魂動魄的地步。

舒綠喬挽着雁妃晚的手臂,不時停駐在夜市攤前。舒綠喬眼神清亮,左試右看,偶爾回眸一笑,問道:“好看嗎?”

每每這時,雁妃晚總是明眸神采輝亮,颔首贊道:“好看的,隻要是你喜歡的,自然是好看。”

舒綠喬登時臉頰绯紅如霞,香靥含笑,柳腰如醉,又複挽住她的玉臂,親昵的挨靠着她的身體。

少女的嬌羞與純真,舒綠喬扮演起來自是信手拈來。她本就是芳華正好的年紀,若非身在江湖,随她浪迹,鳳梧山莊的大小姐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少女。

雁妃晚見她黏纏過來,似是沒生骨頭般。溫香軟玉靠在懷裡,幾乎讓她酥麻半邊身子。輕輕的推着她的肩,低嗔道:“正經事呢,你莫借機占我便宜。”

說好是來演一對親密無間的好姐妹,舒綠喬這副“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的模樣,演的怕是一對繡襦之風的情人吧?

舒綠喬似笑非笑,眼角含春,在她手心輕輕一劃,雁妃晚不禁抖個寒顫,睜目怒視,舒綠喬瞧出她色厲内荏,嘻嘻笑道:“這話說的,我又不是男子,怎麼會占你便宜?真是不知羞。”

雁妃晚見她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就覺胸脯暖熱,心尖發顫,有那瞬間,竟生出要咬她那張過分得意的小臉一口的沖動。回過神來,不由暗暗叫苦。

大師姐小師妹誤我終生!都怨她們平日裡不拿我當外人,時常在我面前親熱,無所顧忌,使我這般自覺超脫紅塵,不向受感情牽累的人,竟也想找個姑娘家過日子啦?

側目江畔,一艘巨船停泊在港口,桅杆上飄揚的黑龍旗威凜霸道,旁人莫敢接近。

舒綠喬疑道:“晚兒,我們為什麼放過嘲風壇,偏要盯着這艘大船?難不成其中有什麼蹊跷?”

雁妃晚似是默允她這般稱呼。饒是如此,也不禁面頰绯紅。除師父符靜慈以外,她從沒允許别人這樣喚過她的名字。

“你還記得薛格和辛毅是怎麼稱呼這艘船的?昨晚你夜探嘲風壇,應該聽得清楚。”

舒綠喬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雁妃晚啞然失笑,道:“西來寶船,對嗎?薛格是這樣稱呼它的。你有沒有想過它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它又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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