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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回 滄海一現 四方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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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這麼插科打诨,兩邊人馬捉摸不透她的來路,倒是各坐一處,暫時沒敢輕舉妄動。

花甲老人眼神飄忽,悄然側目門外。青年男人見他眼色鬼祟,知他想逃,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碗,輕抿着茶,也顧不得注意溫婷,迤迤然說道:“胡莊主,明人不說暗話,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把東西交出來吧,我保證放你們走。”

花甲男人不為所動,道:“盧會主說的什麼話,胡某怎麼聽不明白?你在江陰,我在徐陵,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往日無恩,近日無仇,胡某不記得拿過盧會主的物件。”

青年男人橫眉蹙起,茶杯重重放落,冷聲道:“胡三元,小子敬你年事已高,資曆也老,這才讓你三分,莫要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我若是沒有半點風聲,也不會在此久侯多時咯。”

男人持刀立起,向前三步,胡三元登時全神戒備,兩隻鐵拳攥緊,關節作響猶如爆豆。

男人說道:“胡莊主,你混元無極莊盛名之時,也是名震江湖的一方豪強,若非如此,你也沒資格接這英雄台的四方令。”

溫婷略微挑眉,卻沒表現出太多驚異,眼中的興味之色愈重。

風劍心和洛清依相觑,當時就心領神會,暗道:原是為此而來。

盧會主悠悠歎道:“可惜無極莊子孫實在不肖,姓胡的人才凋敝,家傳混元功無極掌的絕學傳到你這代早已神髓盡失,你無極山莊現在是日薄西山,大不如前。這江湖從來都是後浪推前浪,新人換舊人,胡老前輩在這安養之年,又何必來趟這趟渾水?”

胡三元額角青筋跳動,心中怒意翻湧,直要須發皆張,滿腔怒火在舌尖翻滾數遭,還是沒忍住,“姓盧的小子好張狂。你道你‘金鈴刀’盧難及有什麼真本事?不過是欺我無極莊虎落平陽。尊駕若有真本事,也不至于盯着胡某這家老父弱女糾纏不放!”

虎落平陽被犬欺。

胡三元這是明目張膽的罵他們是狗。

盧難及不及發難,随從就已拔刀出鞘,喝道:“老賊敢爾?”

盧會主橫鞘擋住,目視老人,面帶譏諷的道:“東南群雄并起,老莊主就該急流勇退,把機會讓給我們年輕人。不然,老莊主難道在這風燭殘年還想藉着英雄大會東山再起,重振雄風不成?”

胡莊主昂首挺胸,頗有意氣風發之态,“呵,老夫今年沒到花甲,正是老而彌堅之時,順風燭殘年,言之過早吧?”

胡三元忽然向西邊遙遙拱手,神态虔誠恭敬道:“謝總盟主武功蓋世,當然無愧川北正道之首,領袖群倫,萬衆歸服。四方盟主出類拔萃,英雄豪邁,胡某不敢奢争。但川北四盟四十八門派的席位老夫也未必坐不得吧?”

川北有名錄在列的正道門派,共一百三十七數,這裡面還沒算那些無名無派,隐世不出的散士高人,能獲得資格挑戰四方盟主席位的也不過四十八位。四方各分十二位,再從這十二位的比鬥中決出勝負,能夠脫穎而出的,就能成為領袖川北一盟的盟主,而盟主就可以挑戰意氣盟總盟主的尊位。

然而謝令如“星羅散手”的造詣登峰造極,“天魔手”名震東南,偌大川北無人能與之一戰,他總盟主的位置可以說無可撼動。

饒是如此,若能名列川北四十八門派之中也是這些門派莫大的榮耀,藉此東風,東山再起也并非無稽之談。

盧難及立眉倒豎,就似出鞘的刀那般,他吐字如冰,寶刀半出匣鞘,寒光猶如秋水,“如此說來,你是不給?”

胡三元面色倏忽通紅,雙臂肌肉緊繃,鼓動起來宛如虬龍般,一步踏出,好似金剛降世,“你還不配!”

他們這邊劍拔弩張,旁觀衆人心弦緊繃,已經額角沁汗,不敢呼吸。

就在這時,堂倌蹑手蹑腳,小心翼翼的過來給溫婷這桌端菜。

火玫瑰将此中形勢看在眼裡,饒有興味,邊對風劍心和洛清依問道:“兩位妹妹要喝兩盅嗎?”

洛清依婉拒,“我們不勝酒力,恕不奉陪。”

溫婷也不以為意,連忙招呼她們用飯,身形高大的十一就站在桌前,将她們擋在身後,獨自面對這兩撥人馬。

盧難及見她四人不為所動,心中不知她們的底細,俊眼忽轉,終是合刀入鞘,往後一擲,随從立刻攬臂抱住寶刀。

金鈴刀走下場去,步法暗合九宮,緊繃鐵臂銅拳,兩拳一前一後,一攻一守,使的卻是正宗的雷拳。

他目視無極莊,擺開架勢,沉聲道:“賜教吧。别說盧某欺你手無寸鐵,今日就憑這赤手空拳領教領教你們無極莊的混元掌!”

胡三元眉頭皺起,面色發沉,站起身來,身邊嬌女捏住他半角衣袖,雙眸蓄淚,惶惶怯怯道:“爹……你……”

胡三元臉色哀憐,緩緩拂掉她的手,随即抖抖衣袖,走下場來。

但見他兩腿微分,腳踏陰陽,沉肩垂肘,雙臂内開外合,有如抱樹,使的正是他徐陵無極莊的家傳絕技,混元功!

一位是後起之秀,正值盛年;一位是老當益壯,餘勇可賈。這二人目光相觸,心念在電光石火間閃過,均知對方并非易與之輩,登時沒敢輕舉妄動,皆凝神而立,神情戒懼。

溫婷竹筷一住,妙目看來,饒有興味的作壁上觀。胡三元聽到動靜,目光移來半寸,盧難及何等敏銳,當即先發制人。

雷拳剛猛迅疾,腳步一動,有如飛地,瞬時鐵拳就已近到胡三元的面門。盧難及這是要力求一擊取勝。

哪知胡莊主經驗老道,本來就是刻意賣他個破綻,引他撲來。側身仰臉,面頰順勢讓過,拳風擦過眉頭,有如風割一般的犀利。可見金鈴刀刀法威名赫赫,這手雷拳絕技也是威力驚人。

無極掌暗暗心驚,這個小子當真不容小觑!

讓過雷拳先手,身軀挺拔繃緊,左手纏他手腕,右手如錐,直點盧難及手臂關節小海穴。

風劍心和洛清依若無其事的布菜,有時分心旁顧場中,見到胡老兒這招都不禁暗蹙眉梢。溫婷卻是眼前倏亮,直道:“這個老兒看似忠厚實誠,想不到使的招式居然這般陰損。”

無極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想要廢人一條胳膊,确實狠辣得緊。

胡三元聞言,面頰微臊,手裡卻沒留情,進攻愈發狠辣淩厲。盧難及暗暗叫糟,就在胡老兒掌到之際,左支右绌,忙使右掌格擋。

胡三元眼冒精光,等的就是此刻!

這老兒無極掌确是威猛霸道,混元指的造詣更是非同凡響。見盧難及出掌抵擋,他立刻變掌為指,以點破面,痛擊盧難及的掌心!

金鈴刀就覺那老兒出指好像尖錐般,力能穿碑透石,要将他的掌心擊穿,登時内力狂瀉,四肢發軟,險些沒站住身體!

一時大意,竟然險些一敗塗地,也幸虧他是川北武林的後起之秀,憑藉單刀匹馬闖出這番基業,否則今日被人所趁,悔之晚矣!

重整旗鼓,慎然再戰。為防胡三元混元無極故技重施,見他混元指點來,左手一蜷,将那老兒手腕帶将過來,右膝直往他小腹撞去。

盧難及的雷拳聲勢驚人,這記膝破,怕是石碑也能撞的粉碎。

胡三元不敢托大,掙脫禁锢,後退三步,避過他這招,随即左掌右指,又複欺身近來。

胡三元和盧難及激烈搏鬥,掌風陣陣,好似龍吟虎嘯,拳聲獵獵,猶如霹靂驚雷。

青年人右臂微微發麻,此時隻能憑借腿功相抗,饒是如此,還是沒能抵過無極掌混元指的如濤聲勢,不由節節敗退。

盧難及忿忿叫道:“胡三元你這老兒好生狡詐,竟還藏着這手功夫,也怪小爺一時不慎,上你這老賊的惡當!”

無極莊莊主平素裡韬光養晦,暗斂鋒芒,川北武林見他忍氣吞聲,息事甯人,還道他武學不精,混元莊日漸式微,沒想到他城府深沉,竟是想在這十年一度的英雄台一鳴驚人!

胡三元不發一言,無極掌如影随形,混元指猶蛆附骨,攻勢愈發猛烈。盧難及叫道:“一!二!三!四!給我上!”

身後四人拔刀出鞘,縱身跳進場中,将會主換出來,由他們抵住無極掌的兇猛攻勢。

四人四刀齊發,端的不容小視,饒是胡三元這等高手,也是大感忌憚,雙掌攻勢阻滞,悄然退後半步。

無極莊那四人見此,既然對方不守規矩,那也怪不得他們進場相幫。

這時一人抵住一個,捉對厮殺。

那胡家小姐早就被吓的躲在桌後,抱着腦袋縮起來,瑟瑟發抖。胡莊主顧不得愛女,立刻對盧會主乘勝追擊。

盧難及右手緩過一陣,當時拔出金鈴刀和胡三元的無極掌再戰三百回合。

一時間,場中椅倒桌翻,杯盤稀碎,極是熱鬧。老掌櫃躲在櫃後,一邊不住發抖,一邊捂着胸口心疼的要死。

不時有桌腿杯盤濺射到溫婷三人這邊,身形魁梧的随從就像一尊金剛,形同屏障,若無其事的将那些殘屑碎片揚手打落,就連蒼蠅也飛不過來。

溫婷最喜歡熱鬧,尤其是看熱鬧。見場中正在激烈亂戰,她就像是看馬戲般,一邊興高采烈的喝酒吃菜,一邊還時不時跳上長凳,執筷拍手叫好。

“好!打他呀!打他!死胖子,你怎麼搞的?揍他吖!怕他的刀作甚?砍不死你!”

“光頭!砍他砍他!哎呀!怎麼連個馬步都紮不穩,刀不是你這麼用的,不成器的東西!”

風劍心和洛清依相視莞爾。火玫瑰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這樣幸災樂禍的,還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被這群人這麼鬧,她們也已胃口全無,二人雙雙放落碗筷。風劍心歎道:“東瀛倭寇侵邊犯境,肆意殘害大齊良民,蒼生受難,百姓遭殃,這些人号稱英雄豪傑,卻在這裡為争名奪利而大打出手,英雄台的‘英雄’二字,他們怎麼配得起?”

洛清依也感歎道:“官不為民,俠不為民,民,何以為生?唯反而已……”

忽然意識到溫婷就是意氣盟的人,師姐妹及時止住,忙去看她的臉色,溫婷卻不以為意,也收斂起笑容,看着場中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麼多年過去,還能記得先盟主遺訓和盟派宗旨的,還有多少人呢?意氣盟就是意氣盟,因一時意氣而聚,不為武林公義而生,名門正派,其實也不過如此。”

風劍心和洛清依神情有些驚訝,道:“溫姑娘,你不會生氣嗎?”

溫婷聞言咯咯的笑,夾起一顆茴香豆,說道:“有什麼好生氣的?從我哥哥執掌西盟,我便常到虛山行走,可以說看盡這些名門正派的嘴臉,沽名釣譽者比比皆是,有什麼奇怪的?國家興亡與這些人何幹?改朝換代也不過等閑之事,隻要他們的人還在,江湖就在,江湖在,他們就在。”

風劍心和洛清依對她都有些肅然起敬,實沒想到她居然能将江湖世事看得如此通透。若聞其名,還道她是為情瘋魔的嬌蠻小姐,這些時日相處過來,才知她敢愛敢恨,豁達聰慧。

本來還要誇贊她兩句,就在這時,風劍心耳尖微動,忽然察覺到對街屋檐的瓦礫傳來一陣細微的異響。

天衣柳眉微挑,眼角餘光掃去,就看見窗外對街的屋檐上潛伏着三道人影,已經開始行動。

衣袂破空聲獵獵,三人踏着對街的屋檐,掠身破窗而入,闖進場中。衆人還沒反應過來,胡家女就被人似小雞般提起,一把短刀已經抵住她的咽喉。

“都給老子住手!”

胡莊主驚忙脫出戰圈,退開三步,往這邊看來,登時駭得大叫:“喜兒!”

再見那三人面貌,更是吃驚,“碧青山三傑?你們這是做什麼?快将我兒放了!”

那男人握緊手裡的短刀,鋒利的刀刃在女人纖細白皙的頸脖處留出淺淺的紅線。

“爹,爹……救我……”

胡家女吓得顫顫巍巍,嬌軀止不住發抖,盈盈妙目滿蓄淚光。

溫婷秀眉倒豎,正要提鞭上前相助,風劍心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對着她微搖螓首。

火玫瑰心中疑惑。這位妹妹素來心慈,如今怎麼不許她拔刀相助?想必其中另有别情吧?

碧青三傑往這處看過來,目光森冷兇狠,暗含警示威脅,見她們沒有妄動,又将目光轉回胡三元這裡,直言道:“廢話不多說,想要她活命的,就把四方令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們弟兄不知憐香惜玉!”

胡莊主紅着眼怒斥道:“住手!在這臨末城裡,虛山腳下,你們竟敢逞惡行兇,好大的膽子!難道你們不記得這虛山英雄大會的規矩?”

碧青三傑嘿嘿回道:“我們不敢忘。虛山之下,膽敢逞兇殺人者,群雄共誅之。”

第二人得意道:“換言之,隻要沒有鬧出人命,虛山是不會管的。坑蒙拐騙,強取豪奪,巧偷暗盜,無論使用什麼手段,隻要得到四方令,都有資格踏入英雄台。”

第三人道:“就是說,就算用你掌上明珠的命,換你的那枚四方令,也是無可厚非的。胡三元老兒,我問你,你到底換是不換?我大哥可沒什麼耐心陪你們玩耍。”

說罷,領頭人右手持刀一緊,胡家女吓得魂飛魄散,險些就要軟倒。

胡莊主急忙叫住,“且慢!你莫要傷了我兒!胡某換就是!我換就是!”

說着,滿臉衰敗的從懷中摸出一枚兩指大小的黑鐵令牌,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宛如捧出的是他徐陵混元莊的百年基業。

溫婷暗緩口氣,心道這老兒倒還有幾分父女情意,總還沒有名利熏心,泯滅良知。

盧難及和碧青三傑一見那物,他們的眼睛都放着光,屏住呼吸,就如餓狼見到肉那般,垂涎欲滴。

那邊碧青三傑喜道:“好!快将它送過來!”

盧難及擡手叫道:“胡老頭你敢!”

無極掌胡三元就像要送出摯愛親朋般,狠心将四方令往天上一抛。衆人眼随物動,碧青二傑正要躍起去接。

就在此時,持刀的老大忽覺胡家女的身軀在他懷中扭動,居然直接從他刀底下逃脫,同時小腹一陣寒涼劇痛,左手立刻就失去鉗制。

胡家女忽然高高躍起,将父親抛過來的四方令穩穩接住,随即身形輕盈的落在無極掌身邊。

“爹。”

胡家女将那枚四方令原原本本的奉還回去。

她站定身軀,原先瑟瑟縮縮的嬌弱女兒形象蕩然全失,這時的她手裡握着一柄染血的柳葉短刀,本來還楚楚可憐的眼眸現在卻異常凜厲,唇角勾着笑,就像隻狡黠的狐狸。

在場衆人不防還有如此變故,登時場内場外俱是鴉雀無聲。唯胡三元撫須而笑,神情甚為意滿。“早知你們這些雞鳴狗盜之徒無所不用其極,老夫豈有不防之理?”

半晌,碧青二傑回過神來,赫然見兄長小腹洞穿,血流不止,連忙撲回去齊聲叫道:“大哥!”

那男人運指如電,點住半邊大穴,等到他止住傷勢,擡眸看過來,滿眼的兇狠怨毒,“好……好!到底是你‘金趾銀狐’技高一籌,胡姑娘更是心狠手辣,讓我們栽這樣的跟頭!好,好的很呐!”

胡家女輕蔑冷笑,滿眼不屑,“爹早有此算,要怪就怪你們自作聰明。”

從場中陡生變故開始,溫婷就已怔住,回過魂來,這時發覺風劍心和洛清依似乎由始至終都是好整以暇的模樣,再想到風劍心之前讓她不要輕舉妄動的事,已然心中有數,“你們知道?那位胡姑娘……”

風劍心但笑不語,洛清依回答道:“想也知道,混元莊的老兒身懷四方令,臨末城對他們可以說是危機四伏。他們又怎麼會帶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趕路?這難道不是示敵以弱呢?更别說他們既然能安然無恙的進入這座臨末城,想來定有不凡的本事。”

這是其一,最令人信服的理由是,風劍心的判斷。

這位姑娘雖然故作嬌弱可憐的模樣,但風劍心卻早已從她的步态與呼息的頻率當中察覺到她不俗的武藝。

溫婷颔首受教,又将目光移回場中,說笑道:“還是妹妹冰雪聰明,我就是太過拘泥于表象,差點就被那隻小狐狸蒙騙過去。”

碧青三傑的武功本來就不高,否則也不至于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來奪令,現在大哥重傷,胡家唯一的弱點胡喜的武功也不弱,混元莊可以說是如虎添翼。他們自忖不及,遂生退意。

盧難及見胡三元還有暗手,此時直撄其鋒實屬不智,也已心生退意。

碧青二傑扶起大哥就要離開,無極掌喝止道:“且慢!”

聲如洪鐘,如雷貫耳!

三傑怔住,腳步頓止,“你待怎的?”

胡三元老眼微眯,暗藏兇光,“既然他們已墜入胡某的彀中,豈容你們說來就來,想走就走?”

三傑和盧難及臉色有異,暗道不妙,“你想做什麼?”

胡莊主撚須冷笑,面容陰森,“你們碧青山離我混元無極莊太近,有道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老夫今日若是放虎歸山,他日必然追悔莫及。”

他冷聲吩咐道:“喜兒,先斬斷他們一手一腳,再饒他們去吧。”

碧青三傑聞言,面色倏忽慘白,隻覺背脊生寒,渾身打顫。

胡喜挑起媚眼,勾着冷笑道:“真便宜他們了,還是結果了的好。”

話音未落,身如電射,轉眼間踏出三步,短刀徑直切向一人的手腕。挑斷手腕腳筋,廢掉武者修為,無異是取人性命。

這胡家父女看似面善可憐,沒想到也是心狠手辣之輩。但碧青三傑出手傷人在前,無極莊報複在後,終是無可厚非的事。

風劍心和洛清依打算作壁上觀。

天衣忽然聽到耳畔風聲乍起,破空而來,她柳眉微斂,就見一根銀線穿過她與洛清依,瞬息纏住胡家女要割人手腕的短刀。

胡喜這是決然一擊,沒有半分留情,此時卻被這根絲線纏住,分寸難進,心中早已是驚詫萬分。

忽見那銀線一抖,線上有巨力傳來,胡喜虎口發麻,短刀就已脫手飛出。

銀線收回之時,鋒銳如刀,割斷洛清依耳邊垂落的數根秀發,風劍心見那發絲輕飄落地,眸光倏忽發冷,眼神如淬寒冰般。

“是誰?”

胡三元神色驟變,驚呼出聲,往溫婷她們那桌看去,确切的說,是看向她們身後的人。能以一根絲線奪人兵刃,這等武功造詣屬實驚人,擁有這般絕技者定然不是泛泛之輩!

風劍心、洛清依和溫婷轉身側目,就聽見一道蒼老而堅實的聲音傳過來,“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們既已事敗退走,胡莊主又何必趕盡殺絕,斷人生路?”

這道聲音仿如在耳邊炸響,又好似從悠遠而來,聲音雖垂垂老矣卻又蒼勁雄渾,可見此人内功之深厚,遠非常人可比。

但見一道矮瘦身影瞬息站到她們身後,那人須發皆白,身着麻布短衫,胸口微開,身後背着竹笠,肩上扛着釣竿,腰間挂着一個酒葫蘆,卷起褲腳,腳踩一對草鞋,看這裝束,與一般的漁叟無異。

那人身高不足六尺,略微佝偻着身子,兩眼稍凸,似瘦猴般的樣貌,微阖的眼皮底下卻是對暗蘊精光的眼睛。

他相貌生得奇特,裝束與尋常江湖中人也大不一樣,以至于溫婷一眼就能瞧出來人身份。她玉指微蜷,暗抽涼氣,而後面容冷肅,複又側回身體,視若無睹。

風劍心和洛清依對視頃刻,心中比對川北的名士豪傑,再想想溫婷的反應,她們就已然有得出答案。

直到那老叟身後轉出一人,見到她們,急切的向這邊跑過來,不無擔憂道:“洛姑娘,七姑娘,你們在這裡,太好了,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那姑娘雙十年華,一襲白衣素雅娴靜,正是在桢江偶遇的張婉儀。

溫婷置若罔聞,半分不曾回首,隻自顧自漫不經心的斟着茶。風劍心和洛清依雖然之前對她擅自牽線搭橋的行為心有芥蒂,但她畢竟不知道她們真實的關系,到底不能虧待禮數,遂也向着她颔首示意,算是應過。

張婉儀衣着端正,面容卻有些許憔悴,近前來緩舒口氣,欣慰道:“我還道你們已遭賊人毒手,這幾日來夜不能寐,如今見到你們安然無恙,真是吉人天相。”

聽她這話,想來她們三人走後必有災殃,洛清依連忙問,“你說什麼賊人?”

溫婷和她素來水火不容,聞言冷聲嗤道:“哼,假惺惺。”

張婉儀被她這麼一噎,登時面色微白,一時不知怎麼回答,隻能先道:“等會兒再說。”

那瘦削老翁走進場中。無極莊、金鈴刀和碧青山三傑都是如臨大敵,嚴陣以待的模樣。

這老者武功極高,适才小試身手,已然顯出他的幾分功力,倘若全力施為,隻怕場中無人是他的敵手。

見他這般打扮,衆人心中隐隐已有猜測,登時暗暗心驚。

他怎麼會在這裡?

胡喜被他一根釣線就奪去兵刃,已然大失顔面,心中暗怒,“你是什麼人?也敢來管我無極莊的閑事?”

胡三元差點驚得魂飛魄散,急忙叫道:“放肆!我兒不可無禮!”

說着,連忙躬身向老者請道:“小女年輕識淺,還望前輩海涵,徐陵胡三元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老者信步走來,灑脫吟道:“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身,世上如吾有幾人。小老兒區區桢江之上一老叟,浪迹江湖一葉舟,當不得胡莊主如此大禮。”

話音落地,衆人臉色驟變,盧難及連忙收刀入鞘,拱手作揖道:“原來您是東江漁隐張老前輩,失敬失敬,晚輩盧難及見過老先生!”

金鈴刀雖在江陰小有名聲,可跟意氣盟東盟盟主張子期相比仍是相差甚遠,故而立刻棄刀敬拜,态度恭遜謙卑,毫無半點先前的嚣張跋扈。

“徐陵胡三元見過前輩,久仰東江漁隐風采,今日緣見,實是三生有幸。”

胡三元被盧難及搶到先機,大顯臉面,也不甘其後。以他五十餘歲的高齡卻還要腆着臉稱張子期一聲“前輩”,道一句“久仰”,實在是有些不勝汗顔。

但江湖之中,輩分尊卑尚且其次,勢力武功才是立足的根本,意氣盟是川北正道第一宗,勢力之大,七府六郡之内無人能及。張子期位居東盟之主,武功之高,隻怕僅在天魔手之下。随意雖然二人年歲相差不大,但胡三元還要恭恭敬敬稱他聲前輩。

碧青三傑驚恐惶然,更是當場忍痛跪倒,俯首高呼:“碧青三小兒給老前輩請安!”

一場強取豪奪,明刀暗箭的争鬥,到最後竟成三家勢力争相向東江漁隐獻媚的場面。溫婷看在眼裡,心底暗暗啐罵,什麼江湖大俠,英雄豪傑,一聽張老兒的名号竟都被吓得直不起腰,恨不得搶着做他的幹兒子!

呸!

風劍心和洛清依心潮微起波瀾,沒想到這些所謂的江湖俠客風骨不過如此,這江湖也不過是座弱肉強食的名利場而已。

張子期雖然謙稱區區,但現在生受他人膜拜卻無受寵若驚之色,他撫須而笑,“這三個小子雖然行事卑劣,為人不齒,但胡莊主老謀深算,小姑娘更是智勇雙全,既然四方令也完璧歸趙,莊主又何必斷人手足,妄造殺業呢?”

胡三元心中暗道不妙,果然就聽張子期說道:“虛山之下,不得殺人犯禁,否則川北英豪群起而攻之。老朽鬥膽做主,保下他們三人的性命,胡莊主以為如何啊?”

胡三元俯首之下面色陰沉。東江漁隐說的客氣,其實哪裡容得他們拒絕?形勢比人強,東盟盟主他得罪不起,胡三元索性拱手道:“前輩寬厚,三元無有不從。”

碧青三傑如蒙大赦,連忙跪倒在地,向張子期叩三個響頭,千恩萬謝的逃去。

張子期向胡三元道:“三日之後就是虛山大會,老朽恭候莊主大駕。”

胡三元心中大喜,總算是在赫赫有名的東江漁隐面前露過臉面,當即恭敬禮拜,帶着還有些忿忿不平的女兒出門而去。盧難及眼神清亮,連忙向張子期告辭,随即追出去。

張子期三言兩語将衆豪強打發去,才轉身道:“三位小友,能有老朽一座否?”

他是東南武林名宿,德高望重,風劍心和洛清依本來就是客,遂都望向溫婷。

火玫瑰雖然與張婉儀不睦,但張子期倒是素有俠名,且他在盟中地位和溫灼甯相當,甚至論威望還略高半籌,又是老者,因此就算她心有芥蒂,也隻能答應。

張婉儀溫順乖巧的站到父親身後,漁隐解開腰間葫蘆,面色慈藹的道:“溫小姑娘,許久不見,近來還安好嗎?在桢江時,我聽說多有你仗義援手,婉儀才能從白骨旗的妖人手裡安然無恙。就沖這份情意,老朽先敬你,來!”

溫婷眉眼微擡,神情詫異。

仗義援手?這張老兒可别是瘋了吧?

她可是差點就把他女兒抽得皮開肉綻,打落江去,他還這般客氣,敢莫是笑裡藏刀?

溫婷不動聲色的觑他,見他拔開酒葫蘆,滿面的慈祥之色,這神情不似作假,又暗暗瞥向張婉儀,見她别過臉去,臉色尴尬,心底登時明白過來,定是張婉儀沒對她爹說實話,替她遮掩。

心中暗忖,她這是鬧的哪樣?難道是想賣她人情,讓她以後别再找她的麻煩?

見張子期将葫蘆碰過來,恍恍惚惚道:“我這是茶……”

漁隐直道無妨,“老朽先幹為敬,婷姑娘以茶代酒,自便就是。”

溫婷不由蹙眉,婷姑娘?

她什麼時候跟張老兒這般相熟?不是一貫稱她溫小姐的嗎?

話雖如此,她是驕縱,卻非無禮,見張子期敬酒,也隻能以茶相陪。

張子期這時才将目光放到風劍心和洛清依這裡。不得不承認,她們的容貌就是放在美人層出的江南都是最頂尖的。

“這兩位姑娘是?”

張婉儀忙道:“這兩位也是婉儀的救命恩人。”

張子期表情出奇,目光更是慎重,他早就聽女兒說過,她在桢江遭遇白骨旗的妖人截殺,幸有一對姐妹相救,才能平安無恙。其中有一人的武功之高更是非比尋常。

剛剛他見女兒主動打招呼,就知道眼前的兩位姑娘極有可能就是那對姐妹,等到看清她們容貌,更是驚為天人。

這對姐妹生的天姿國色,閉月羞花,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二人氣質出塵脫俗,不矜不盈。

縱然是馳騁東南的英雄豪傑初聞他的名号都要文明色變,紛紛曲意逢迎,而這兩個小姑娘卻從頭至尾淡然自若,處變不驚,實是莫測高深。

洛清依舉杯回敬:“姑娘言重,小女子洛一,”目光指向風劍心續道,“這是我家妹妹,叫她小七就行。”

洛清依和風劍心舉杯緻意,東江漁隐眸光微動,謝道:“幸會幸會。”

面色雖然鎮定,心中卻有驚濤駭浪正在翻湧如潮。這位洛一姑娘的武功确然不俗,隐約還在溫婷之上,真當得起後起之秀四字。

然而更讓他心驚的卻是她口中的“小七姑娘”,以他東江漁隐縱橫江湖四十年的豐富閱曆和毒辣的眼光,居然還看不出此人的武功修為,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即使是高居英雄台的那位的武功造詣,他雖還不能盡觀全貌,卻也能窺見一山半水,而觀眼前人的形貌身姿,竟如墜入雲裡霧裡,使人不能捉摸透半分。

東江漁隐的後背悄然驚出層層冷汗,一口酒遲遲不曾下腹。張婉儀雖有言在先,那位七姑娘武功高絕,或不在他之下,但如今看來,此人武功之高,已遠在他想象之上,甚至,跟天魔手謝令如相比,也不遑多讓!

他的心中翻過千萬個念頭,她是什麼人?是敵還是友?就在英雄群聚虛山之際,她現身此地又有什麼目的?

張子期縱橫東南四十年之久,竟從未聽過哪個隐世家族,名門宗派有如此深不可測的人物?腦海中千思萬緒,内心久久不能平靜。

非禮勿視。對方是年華正好的少女,他雖是年近六旬的鳏夫,終究是男女有别,因此别過眼去,不敢多看。

風劍心對他先前刻意以銀線割斷洛清依發絲的行徑耿耿于懷。當時師姐一動未動,以東江漁隐的武功,絕不存在什麼一時不慎的道理。

她清楚那是他的試探,洛清依也知道,所以當風劍心想要用竹筷纏住張子期的釣線時,洛清依安撫住風劍心的左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釣竿和銀線在東江漁隐手中不遜于任何神兵利刃,但是風劍心僅憑一根竹筷就能牽制住他的釣線,這一點,洛清依毫不懷疑。

别人或許還做不到,但是她的好妹妹一定可以。也幸而銀線隻是割斷她一絲秀發,若是傷到洛清依半分肌膚,天衣都絕不可能容忍這種情況發生。

饒是如此,她的視線悄然落在桌面的那縷發絲上,滿眼憐惜。

這個老人家實在是太無禮了!

風劍心頓時就對這名老者沒有半分好感,即使他是武林名宿,是名震東南的仁義豪俠。

洛清依和她心有靈犀,當然察覺到她現在的心思和不滿的情緒。因此,有些事現在隻能由她來問。

“張姑娘來時說,幸好我們安然無恙,難道,在我們走後,有意外發生?”

張婉儀聞言,神色微有猶疑,在跟她爹眼神交彙後,見東江漁隐安坐如山,立時心領神會過來。斟酌着道:“妹妹說的不錯。三位姑娘不知道,那日你們先行一步,等我察覺到時,已經沒有三位的蹤迹,我知道兩位妹妹這是心系家人,因而不告而别。但東方公子聞聽此訊,當時卻是心急如焚。皆因虛山盛會在即,川北宵匪橫行,他擔心你們出什麼意外,立刻将手底下的人盡數派遣出去。哪知就在這時,我們偏偏被白骨旗的妖人追上……”

風劍心和洛清依眸光凜冽,不需多言,已是默契的心領神會。

白骨旗的人,他們會有小龍王的消息嗎?

溫婷寒着聲,“白骨旗的惡賊這麼不知死活,居然敢從桢江追到徐陵來,他們想要幹什麼?東方壁那小子沒将他們打發走?”

張婉儀解釋道:“壞就壞在,不止是青魈赤魅,這回來的卻是個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是誰?”

張婉儀至今想來,還是心有餘悸,她微顫着身體,臉色發白,吐出個名号:“是絕迹江湖久矣,傳言十年未出鬼厭峰的笑面鬼——”

“鈎腸鬼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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