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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二回 鎮邪浩氣 龍鎖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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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中需要對彼此有極深的信任,倘若洛清依恐懼,或是風劍心猶疑,洛清依隻怕當場就非殘即傷。

當然,風劍心敢這麼做,那就有成功的把握和以防萬一的對策。

越過重關,直至中樞。遠目所望,但見樓閣台榭,轉相連注,處處雕欄玉徹,丹楹刻桷。雖稱英雄台,其氣勢恢宏,富貴華麗比之王府行宮亦不遑多讓。

風劍心和洛清依心中暗忖,難怪當年的東陽王世子會遭人毀謗構陷,被皇帝幽禁中京。這英雄台以四方為道,中建行宮,明顯有違規制,這般如何不落人口舌,讓人攻讦?

浩氣樓已經近在眼前?高屋建瓴,俱是鱗列的房宇,繁榮的亭台。風洛二人輕身起落,在金檐碧瓦之上縱橫穿梭,宛如驚鴻蹁跹優美,又似鷹隼掠地無聲。

虛山意氣盟由四方道入内,其中樞之地宛若行宮華美,最中心處卻是一座巨大的高台,名為論劍壇,又喚英雄台。

東南英雄大會開啟後,手持四方令者就在四方四道中比武較技,最終能技壓群雄者即可走出四方道,登上英雄台,坐上最中央的那張盟主的寶座,名列英雄榜榜首,統率一方豪傑。

然後再由決出的這四位盟主和前代總盟主同場較技,最後勝出者就能坐上總盟主的寶座,執掌川北一百三十七門派聯盟,号令群雄,諸門各派莫敢不從。

英雄台一東一西,分别有座塔樓。東者名英魂閣,西則叫浩氣樓。

風劍心和洛清依就伏在房屋瓦檐之上,天衣超凡,将黑夜之中的浩氣樓全貌盡收眼底。

那座塔與普通的佛門塔樓沒有什麼兩樣,隻是在樓匾上刻着“浩氣鎮邪”四字,筆鋒蒼勁鋒利。

八個飛檐的檐角纏結着沉重的鎖鍊,另一頭則埋進地底,就像是這塔裡面真的鎮壓着什麼妖魔一樣,望之令人卻步。

塔樓共分七層,每層入口處都有守衛。他們手執兵刃,目光幽沉,可謂是守備森嚴。

但或許英雄台是川北正道之首,膽敢來犯者屈指可數,至少最近并沒什麼發生什麼變故,因此一層的守衛此刻正百無聊賴的,悻悻的打着呵欠。

一人道:“你說這小公子爺這次又要作什麼妖?我看他滿臉怒容,殺氣騰騰的過來,最後卻春風得意的走出去。咱們這浩氣樓又不是什麼酒館賭坊,他跟白撿着金子似的,可真讓人看不明白。”

另一人沒好氣道:“嗨,瞧你那沒見識的樣兒。東方小公子那可是真正的王孫貴胄,家裡金子銀子多的跟山似的?真撿着金子估計也沒什麼好高興的。咱們啊,少說閑話吧。沒聽見公子爺臨走前交代的,嚴防死守,别讓一隻蟲子飛進來,不然有咱哥倆兒好受的。唉,同人不同命呐。”

“這有什麼好守的?不說樓裡都是銅牆鐵壁,還有精鐵打造,胳膊粗的鎖鍊,别說關幾個邪道魔頭,元兇巨惡,就算神仙羅漢也跑不了啊。這英雄台啊,進來不容易,要想出去那更是難上加難喏。”

同伴也道:“說的也是,不過也不要掉以輕心。我可聽說啦,邪道那邊好像有什麼大動作,最近可不太平啊。沒看現在巡夜的人比以前都要多好幾撥嗎?咱倆招子還是放亮些,小心無大錯。”

就在二人侃侃而談時,洛清依和風劍心已經輕身從他們視線的死角掠過,潛伏到浩氣樓的後面。左右環顧,見無人察覺,二人運氣輕身,足尖輕點飛檐,翩然而上。

四層塔的高度,不過瞬息之間。她們藏身在門口側面的陰影裡,隐迹藏蹤,屏氣凝神。

四層的入口同樣是由兩人值守。其中一人正在透過精鐵重門的小窗向塔内窺探着什麼。他将耳朵貼在門上,一會兒,猶疑着向另一人道:“诶,你聽聽,這裡面還有動靜沒有?”

同伴側過臉聽一耳,回道:“好像沒了,奇怪,剛才還叫得死去活來的呢,這會兒怎麼沒聲啦?”

守衛有些緊張起來,“嗨,有什麼好奇怪的?你沒看見東方壁的臉色,真跟個活閻王似的。啧啧啧,那小姑娘估計被他折磨得夠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公子爺武功高強,内力深厚,真要把人往死裡打,别說就那小丫頭那副沒幾兩肉的身闆,就是鋼筋鐵骨的好漢也吃不住啊。”

風劍心和洛清依聽聞此言,當時心驚。他們口中說的這小姑娘,難道指的就是蕭千花?

一聽到蕭千花可能凄慘的命運,天衣心中登時寒涼,就要搶出闖進門去,洛清依伸手牽住她的手腕,眼神示意她現在還不要輕舉妄動。

然後就聽那兩個人繼續說道:“那姑娘沒聲響,可别真是死了吧?要不咱們進去看看?好歹是溫盟主帶回來的囚犯,要真死了,咱們隻怕不好交差啊。”

說着,取出腰間一串鑰匙,就要開鎖,同伴連忙将他按住,“别,我們還是别多管閑事的好。”

“可是……”

“死就死呗,反正她是邪道妖人,死不足惜。小公子爺既然能使出七星鞭這等兇殘的殺器,就是存心想把人往死裡整,不給她活路。咱們要是多管閑事,隻怕吃不了兜着走啊。至于盟主真要怪罪,他東方壁是王府貴胄,又是盟主高足,萬事有他擔待着,咱們管這閑事作甚?”

聽他這麼說,那人也冷靜下來,“說的也是,隻可惜她一條好命。我瞧她年紀雖小,模樣還挺周正的,若是再長個兩歲,嘿嘿……”

“去你的,你小子想什麼呢……”

說着,兩人嘻皮涎臉,打鬧起來。

風劍心和洛清依卻是聽的心驚膽戰,肌骨生寒。

溫灼甯帶回來的小姑娘,除蕭千花外還能是誰啊?

聽到東方壁居然對她動用重刑,二人俱是怒火滔天,一聽她可能已然殒命,内心更是惴惴不安。

形格勢禁,事不宜遲。

天衣身如紫電,瞬息已到守衛身前。那兩人都覺眼前驟花,身體被兩道勁風點中,竟都雙雙定住,不能動彈半分。

天衣和他們内力相差,實是天壤之别。風劍心施加給他們的禁锢,以這些人的能力,沒有十二個時辰根本無法可解。

風劍心從守衛腰間扯下鑰匙。怪異的是,這監牢的鑰匙居然隻有一把,看這形狀,正好和四層大門相對應。

這是大門的鑰匙。

天衣柳眉緊斂,俏顔生寒,左手顫震,霜翎出鞘,現出半截劍身,抵在一人咽喉處。

那人登時吓的雙目圓睜,鼓如銅鈴,風劍心随手解開他的啞穴,陰聲質問:“監牢的鑰匙在哪?你隻有一次機會,否則……”

霜翎劍乃是世間罕有的神兵,吹毛斷發,削鐵如泥,何況是區區血肉之軀?劍鋒壓過來,還沒觸到人的咽喉氣管,那人就感覺到頸間陰寒如冰,頃刻就要身首異處。他連連告饒:“女俠饒命,女俠饒命,這,這鑰匙不在小人處。”

風劍心俏目冷厲,顯然是不信的。那人忙道:“小人句句屬實,浩氣樓是英雄台重地,裡面關押着的都是窮兇……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小人隻有巡視看守之責,并無,并無刑訊之權。鑰匙是由總盟主掌管,我等隻……”

沒等他說完,風劍心已經點住他的穴道,看守頓時緘言。

洛清依和風劍心交換眼神,不由讪笑。洛清依道:“難怪守衛敢這麼疏忽懈怠,原來有後招。”

風劍心打開大門,進去後,又将沉重的大門緊閉。

“現在該怎麼辦?”

洛清依回:“先找人。”

這塔樓之内暗藏乾坤,中空立柱,左右則是修建的監牢,每個監牢都密不透風,精鐵鑄造的厚重牢門,隻在底部留有送飯的豁口和供外人巡視的風窗。

二人謹記裘老人所言,藉着燭台幽光,循着監牢字号,對應過去,“甲,乙,丙,丁,卯……”

許是監牢中的囚犯聽到動靜,忽然憤怒的厲聲叫罵起來:“意氣盟的狗雜種!有種放老子出去!老子跟你們這些烏龜王八蛋大戰三百回合!狗雜種,去你娘的!”

喋喋不休,叫罵不停。依稀伴随着粗重的鎖鍊嘩啦作響的聲音。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邊未停,那邊接着罵道:“張子期!你個老不死的,你敢暗算老夫?你暗算老夫,你勝之不武!老夫不服你這狗賊!什麼名門正派,竟然暗算我,卑鄙無恥!卑鄙無恥!哈哈哈哈……”

登時,監牢中鬼哭狼嚎,猶如厲鬼索命,陰差拿魂,猶如陰曹放路,夜行萬鬼般凄厲異常。

天衣她們找到壬字監,從風窗往内探視。就看到幽暗逼仄的監牢當中,一道嬌小纖細的背影身着猩紅的衣裳,趴伏在一堆稻草之上,一動不動。

天衣心中一緊,示意洛清依退開。霜翎劍铮鳴出鞘,一道寒光如水吹拂而過,整座監牢都似是為之清輝大作。

“叮”的一聲脆響,精鐵鎖鍊登時被一劍劈斷。天衣率先推門進内,洛清依緊随其後。

晦暗的燭火映入牢中。等風劍心和洛清依真正看清監牢裡的景象時,呼吸都為之凝滞。

那可憐的小姑娘哪裡穿着暗紅的衣裳,那是少女纖弱的背脊上遍體鱗傷,撕皮見骨,淋漓的鮮血染紅她那身粗糙的淺色囚衣!

風洛二人這才明白,何以鐵石心腸的守衛也不禁為少女的命運恻隐。她們這才知道,這無辜可憐的孩子遭受過怎樣的磨折,而自诩名門正派的英雄豪傑有着怎樣的殘忍手段。

“蕭兒……”

風劍心輕聲呼喚,艱難的移出腳步,沒有聽到任何回應,這讓她呼吸凝滞。

天衣快步走過去,怕她傷勢太重,沒敢輕易翻動她的身體,隻能單膝觸地,小心翼翼的轉過她的側臉。

女孩子長發披散,冷汗濡濕她的臉龐,發絲粘着灰塵與污血,遮住她稚幼卻堅韌的眼睛。

天衣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然後,仿佛緊繃的弓弦微松,又在少女纖細的頸脖處輕按,最終總算如釋重負起來,“氣若遊絲,好在還活着。”

說着,她将女孩的身體撐起來。遍體鱗傷的殘破身體的劇痛讓蕭千花無意識的嘤咛出聲。她雙腿挺直,輕微的拖動,帶出鐵鍊嘩啦之聲。

洛清依循聲望去,就看到少女的腳踝處鎖扣着腳鐐,腳鐐相連,中間還拖着個沉重的鐵球。

少女纖細的腳踝竟被這副冷硬的腳鐐生生刮掉皮肉,露出裡面慘白的筋骨,看着極為恐怖。

洛清依既可憐又憤恨,氣道:“他們怎麼敢?”

天衣強壓心中怒火,收斂眸光。在蕭千花身後盤膝而坐,一掌抵在女孩後心,運起水玉歸藏的真力,從女孩的後心緩緩灌入奇經八脈,開始封閉她的傷口,凝結血液,強韌她的五髒六腑。

歸藏是世間神物,至剛亦是至柔。剛猛時能摧山裂土,地覆天翻,柔韌時海納百川,萬物不傷。

此物用在祛毒愈傷時的神效遠勝過任何靈丹妙藥。若非如此,魔君季涯深也不會甘願耗費八年之功,求而不得。也正因此故,風劍心以此物真力為洛清依療養才這般事半功倍,功至病除。

洛清依見她正在為蕭千花療傷保命,不敢懈怠,遂立在監牢之處,為小師妹護法。

水玉歸藏神異的真力遊走過蕭千花的周身經脈,少女面色開始漲紅,額角沁出虛汗,不過數息之後,忽而身體繃直,吐出一口污血來。

洛清依看的心驚膽戰。

“她這是怎麼啦?”

風劍心納氣歸元,再睜開眼眸時,已是俏目如冰,她冷聲道:“那是她五髒六腑中凝滞的淤血。蕭兒全身筋骨受創,内腑重傷,若是我們再晚到半刻,隻怕神仙難救,藥石無靈。”

洛清依聞言一陣心悸,眸光倏寒,恨恨說道:“意氣盟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腸。”

蕭千花全身失力,虛軟的倒在少女懷中,羽睫微顫,緩慢艱難的睜開眼睛。

初見時,少女眸光清澈,堅韌柔麗,現在的眼睛卻是恍惚無神的。等到意識漸漸蘇醒,本能慢慢回歸,她的眼神裡還帶着些渾渾噩噩,就像是從無盡的噩夢中掙脫出來的那樣。

直到她看見風劍心的面容,那雙眼睛忽然綻放出絢麗的光,“師……師父?你,你真的來救,我……我是不是,在做夢?還是我快要死掉啦?咳……咳咳……咳咳……”

風劍心心中鈍痛,對她是又愛又憐。撚起衣袖為她拭去唇角的血迹,輕輕撫着她的臉頰,柔聲說道:“說什麼胡話?你沒有在做夢,也不會死。是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蕭千花的意識漸漸回歸,身體的痛感也随之排山倒海而來。但覺四肢百骸俱碎,五髒六腑如焚,當時拼着那口氣,硬生生扛住這猶如刀山火海之刑,現在緩過氣來,小姑娘嬌弱的身軀怎堪這般折磨?

登時眼角盈淚,雙目泛紅,她的唇角還噙着笑,“七姐姐,師父。真的是你?你真的來救我?龍,龍兒好高興,我不是沒人要,我,我還有師父……能在最後見到你,就是死也值得……”

風劍心笑容心疼的止住她的胡言亂語。

“不要胡說。我說過,你不會死,不會有事。我也絕不會讓你再受到這樣的折磨。”

說到後半句,眼神開始淩厲起來。

蕭千花慘笑:“嗯,龍……不,蕭兒聽師父的,師父會保護我。師父,你聽我說……他們,那些人打我罵我,還用鐵鍊綁着我,用挂着鐵鈎的長鞭抽我……他們還問我,師父是誰,秘笈在什麼地方。我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他們……咳咳……他們,都是壞人……”

稍稍緩過來,女孩繼續說道:“他們打我罵我,沒關系……我從小無親無故,什麼苦頭沒吃過?但是他們不能罵師父。他們說師父是個魔頭,是個大惡人。我就說他們都是膽小鬼,是烏龜,嘿嘿……我沒求他們饒過命,沒向他們磕過頭,我沒有給師父您丢過臉……”

說到這裡,小龍王蒼白的臉倏忽失色,她忽然叫道:“師父你快走!他們要對付你,師父,你快走。”

風劍心握着她冰涼的手,柔聲安撫道:“沒事,沒事的。蕭兒你做的很好,是我這個師父做的不好。所以,以後你不用做的那麼好,我也會盡量做個好師父。你别怕,我答應你,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

話音未落,就聽監牢的大門轟然開啟,一道清亮的男聲高揚道:“好大的口氣!某倒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膽敢闖我英雄台!”

随着這道聲音響起,一人從大門逆光處款款走來。此人聲出有如雷震,龍行虎步,負手傲然立在監牢之外,威凜如神。

人未至,威壓已然如山似海,激蕩着監牢的鐵壁,不住呼呼作響。

這人内力之高,當世已然罕有,蕭千花如今這般羸弱之軀,哪裡受得住他如此淫威?

貧弱的身體在風劍心懷裡瑟瑟發抖,洛清依已經退回監牢之内,她替過風劍心,将蕭千花扶起來,讓她倚靠着自己的肩。

洛清依知道,現在該是小師妹出場的時候。

小龍王憂心忡忡,擔憂道:“師父她……”

風劍心持劍站起身來,走向牢門。她長身俏立,仙姿玉貌,清俊如仙;她雙眸冷厲,殺氣翻騰,兇絕似魔。

偌大監牢聞聽此人音聲,随着詭異的靜谧之後,突然爆發出兇犯的怒吼狂号,“謝令如!你這卑鄙無恥的狗賊,有種的放老子出去!老子要跟你決一死戰!放我出去——”

逆光之人走進回廊,顯出真容。

但見那個男人玉帶佩環,衣着華貴。生的眉如劍,眼如花,噙着肆意乖張的笑,那是天造地就的風流,睥睨武林的傲慢。

這人正是川北武林正道領袖,号稱東南群雄第一人,執掌意氣盟二十年,号稱“天魔手”的謝令如是也!

耳邊盡是粗鄙的謾罵和狂妄的挑釁,謝令如卻還含着笑。那抹笑意未曾松動但漸漸散出刺骨的寒意。鋒銳的眉角微微擡起,嘴裡吐出他的蔑視和驕傲,“戟指嚼舌,色厲内荏。”

說罷,真氣狂放,周身氣焰勃然而發,宛如道道驚濤駭浪向周圍擴散,洶湧的氣浪激蕩着監牢鐵壁,居然生出風聲呼嘯般的潮鳴。

如此強大的威壓猶如當頭重棒敲在囚犯們的腦袋,使他們身軀陡震,意識登時暈沉,皆感四肢百骸僵直,一時間竟發不出半點力氣。

武者修練武功無非為二。内修内力,外練外功。内力儲在丹田,布于身體四肢,運氣時使身體如鋼似鐵,四肢迅捷如風,再輔以精妙絕倫的身法招式,就可稱之為内外兼修的高手。

而在此之上者,能使内力逸散體外,化作氣焰護體,令刀槍難入,拳腳不及。或是化作真氣威壓,不戰而屈人之兵。

但真氣在體還能循環往複,生生不息。真氣脫離體外運氣護體,其中消耗必然過劇,就如燃燒無異。若是化作威壓釋放出去,那更是奔脫如海,去而不還。

謝令如明知道會如此,仍然釋放出威壓震懾群兇,足見其人之自信,也足見此人之自負。

監牢中的武林巨惡,邪道枭雄,其中武功稍弱者,已經被謝令如的威壓鎮住,無法動彈。内功更強者仍能強項頂撞,對謝令如發出挑釁。

但見這俊容邪肆的男人站在當場,右手揮擺衣袖,一道掌風擊出,穿過監牢的風窗。随之響起的就是兇犯的慘叫,叫罵之聲也戛然而止。

監牢中的囚犯料想已是重傷。

天魔手輕描淡寫的出掌,就能穿風而過,将三丈之外的兇徒擊成重傷。星羅散手之玄妙,謝令如武功之高深,無愧“出神入化”之名。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天魔手眼角微挑,勾唇冷笑,連看也沒看那些跳梁小醜。他負手而立,站在監牢門外,向壬字監的人揚聲喊道:“出來吧,讓謝某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膽大潑天,竟敢到我英雄台送死?”

謝令如語态輕慢,似是勝算在握般。話雖如此,天魔手早已運氣凝神,時刻準備迎敵。能神不知,鬼不覺潛進英雄台的高手不容小觑,而若能在他的威壓中還能走出來的,更非易與之輩。

蕭千花聞聽此言,心膽俱顫,聽監牢外面那人的言語态度,應該是意氣盟的總盟主無疑。

縱然蕭千花初入江湖,涉世未深,但她出身川北,也知天魔手謝令如的顯赫威名。此人武功超群,地位尊崇,無疑是傳說中她遙不可及的大人物。

西盟盟主劍豪溫灼甯尚能橫行東南,何況是名望武功更都在他之上的謝令如?

少女登時心如死灰,已知生機無望。刹那思量,蕭千花說道:“姐姐為我如此,龍兒感激涕零,無以為報。可惜你我有緣無分,我也不能再跟随姐姐們身邊侍奉。天高地厚之恩,但願來世結草銜環,再報恩情。這件事完全是因我而起,和姐姐們沒有關系,洛姐姐,你們請回吧。”

風劍心還不及回應,謝令如早在門外聽到分明,天魔手揚聲朗笑,“哈哈哈哈,既然敢來,那就别想跑!三位已在彀中,束手就擒吧!謝某不想與女人為難。”

話音落地,心中忽生疑窦。以他出神入化境的修為,真氣威壓極其霸道,尋常的邪道高手尚且抵受不住,那孤女距他不過五丈之内,怎麼還能回出話來?

難道這裡面真有高手?

還沒思量出結果來,從壬字監傳來一道少女的妙音。

“謝大盟主,真的想讓我出來相見嗎?”

這道聲音悠揚婉轉,似水如歌,一聽就知道聲音的主人必是傾城絕色的少女。

若在平時,以謝令如憐香惜玉的性情,早就想要将這般燕語莺聲的主人請出來相見,一睹芳容。但現在的他,驟然聽到她的聲音,登時心中驟緊,血液滞凝,肝膽俱顫起來。

謝令如的臉色難看起來。

如果那些被他鎮在塔中的死敵們見到他現在的表情,恐怕根本無法想象,什麼樣的人能讓這位川北武林的領袖如此驚惶戒懼。

本來謝令如在門外還聽不真切,光是用氣機搜索到有兩名女子膽大包天,跑到他這浩氣樓來劫囚。現在近在咫尺,他已經聽的清楚分明。

這聲音可以說是魂牽夢繞,早就不知在他的腦海裡徘徊過多少次。但那不是柔情蜜意,心猿意馬,而是仿如噩夢般陰魂不散。

謝令如無意識的遠離那座監牢兩步,顫着聲道:“是……是……”

這時一道纖影從監牢裡走出來。

那是名碧玉年華,傾城絕麗的少女。

她仙姿玉貌,冰魂雪魄,與這座晦暗幽邃的監牢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謝令如到底還是看清她的面容,他沒有察覺到本來疏遠的距離,這次他再往後退出兩步。那是敗者對勝者本能的敬畏。

“是你?”

風劍心就站在那裡,遺世獨立。

天衣的神情冷淡,眸中宛有清輝。她的眼睛裡泛着幽冷的光,神色陰沉,像是壓抑着洶猛的怒焰。

就連她此刻的笑,都像是春寒料峭,她的言語,都好似凝固的冰河。

“謝盟主,七星頂後,别來無恙否。”

謝令如能聽出來,這不是某種久别重逢的問候。這話裡是涼薄的寒暄和緻命的警告。

他這時也恍然大悟。難怪那名本該身受重傷的孤女能在他的威壓傾軋中,仍然言語如常。

普通的高手就罷,但是對方是天衣。

以他“出神入化”的境界妄想壓制住這位“絕頂窺真”境界的絕頂強者,無異是癡人說夢,以卵擊石。

謝令如生平驕傲肆意,一生不弱于人,當然像是四絕那樣的絕頂人物不算。畢竟這些人的年齡和經驗都遠勝過他。

但被碧玉年華的少女擊敗,一直讓他耿耿于懷,視作生平的奇恥大辱。而今這人更是陰魂不散,居然出現在他的英雄台?

天魔手心中忽然騰起怒火,俊俏邪肆的臉龐都開始扭曲陰沉起來,“好,好,好的很呐。”

怨毒的視線轉向監牢,風流潋滟的眼睛陰翳難測,“還有一位是……”

蕭千花身虛體弱,遍體鱗傷,洛清依要随身看護,不能出來,聞言在監牢中回道:“武林正道,同氣連枝。小女子姓洛,見過謝盟主。”

話說到這裡,她知道,謝令如能聽懂。

果然,謝令如聽到這句話,劍眉抖動,悄然倒抽涼氣,心中暗道:是她……

敢以武林正道自居者,不過十二宗爾,十二宗當中,姓洛的僅此一家。何況能跟天衣風劍心形影不離的,定是劍宗少主,洛清依無疑!

劍宗少主地位尊崇,背後更有風影劍聖,而天衣武功高絕,當世屈指,她們若來這虛山,遠比那些邪道魁首更難對付。

謝令如索性先發制人,問道:“二位姑娘到此,所為何事?”

風劍心道:“救人。”

謝令如眼睛轉動,明知故問:“救什麼人?”

風劍心道:“救該救的人。”随後她問,“謝大盟主,到此何故?”

“殺人。”

“殺什麼人?”

天魔手冷笑,“自然是該死之人。”

風劍心容色冷冽,也不想跟他虛以委蛇,索性直接跟他挑明道:“不知道這小龍王她身犯何罪?謝盟主竟對這樣可憐的小姑娘鎖拿禁縛,濫行私法,動用重刑,甚至還要趕盡殺絕?”

“可憐?”

謝令如面色陰沉,冷笑:“不,她該死!”

天衣心中沉郁,暗燒怒火,蕭千花貧弱的身軀打顫,對他愈發的畏懼。洛清依将她攬得更緊些,滿心滿眼都是心疼。

謝令如道:“這小妖女年紀雖輕,但投身邪道,勾連惡匪,屠村滅門共計一百二十三口,可謂是罪不容誅,死不足惜!”

“謝大盟主,你言辭鑿鑿說小龍王勾結邪道,滅門屠村,可有什麼證據?”

謝令如道:“要什麼證據?州府告示懸賞緝拿,東南群雄聞之切齒,這就是證據!江湖傳說,她是祝老魔的關門徒弟,深收寵愛,更盜取祝老魔的《屍魔經》,真可以說是喪盡天良,窮兇極惡之徒。若她不是做賊心虛,又何必換裝易性,東躲西藏,行那蛇鼠之徑?”

“再者說,真憑實據那是官府衙門職責所在,我們英雄台負責的,是誅殺邪道,除惡務盡!”

風劍心眸光愈寒,“原來尊駕并無真憑實據,全靠想當然耳。既然未經調查取證,談何正道公義?不過是你們信口開河,屈打成招。難道英雄台的豐功偉績全仗私法重刑,草菅人命嗎?”

“你大膽!”謝令如傲慢強橫,指道:“風姑娘,劍宗和意氣盟同為正道領袖,齊名江湖。而你七星頂遠在西南,我英雄台雄據川北,難道我虛山做事還要向二位請教嗎?”

望着天魔手驕橫跋扈的模樣,風劍心毫無懼色,冷笑道:“你們意氣盟怎麼自行其是在下不管,但是小龍王是我的徒弟,我就不能袖手旁觀!”

謝令如蹙眉,不信道:“你是說,監牢裡的人,是你的徒弟?”

“不錯。”

謝令如當然不會相信,冷然笑道:“原來如此,那她是在何時登名記冊,風姑娘你又是在何時敬表祭祖的呢?”

風劍心還沒回應,洛清依回答道:“宗門内務,謝盟主似乎無權置喙吧?”

謝令如緊鎖眉峰,隐隐有怒意發作,終是忍住,陰陽怪氣道:“正道各宗同氣連枝,榮辱與共。我是怕兩位師侄初出江湖,閱曆太淺,恐被居心叵測之人的花言巧語蒙蔽……”

言外之意,當然是在說指她們年紀太輕,黑白不辨,是非不分。

天衣反唇相譏道:“我和師姐不敢說冰魂雪魄,但也不像謝大盟主的高足那般濫用私刑,草菅人命,前輩有心操煩劍宗内務,不如撫躬自問?”

謝令如沉着臉,“這麼說,你是要一意孤行,非救她不可喽?”

風劍心凜然回道:“倘若黑白不辨,是非不察,何以為師?”

這是在諷刺他謝令如沒有為師之德。

天魔手神情更冷,怒極反笑道:“好!好的很!前次青丘原一戰,你我未分勝負,今日謝某再請教姑娘高招!”

敗在女人之手,謝令如将這視為生平奇恥大辱,一直想找機會一雪前恥。因此,他這才出言激怒風劍心。

謝令如知道天衣的武功很高,因而當他說完這句話時,已經擺開架勢,暗中運氣凝神。他兩腳微分,一掌向前,一掌放在腰側。周遭的空氣陡然凝滞,天魔手一掌未出,威壓已成山嶽之勢傾塌而至。

和這樣的高手對敵,沒有人敢輕忽懈怠。

但天衣見此卻是一動未動,任由謝令如真氣狂湧,猛烈吹拂過來。少女青絲如絹,淡紫衣裳翻動如雲,襯得她更是玉貌仙姿。

風劍心并非初次與謝令如交手。就在三個月前的青丘原,風劍心就見識過星羅散手的玄妙精絕,變化多端,确實足以稱之為天下最絕妙高明的擒拿功夫。

那時,風劍心武功還未大成,距離先天之境還有半步之遙,加之要掩藏身份,不能使出劍宗或是滄海的衆多絕學,因這諸多制掣,天魔手還搶到先機,故而就連風劍心當時也險些敗北!

也難怪謝令如始終想要跟她一較高低,雪盡前恥,他确實有狂言自傲的資格。

可惜的是,謝令如還是青丘原的謝令如,風劍心卻已經是天衣。縱使謝令如的武功在這三個月再有精進,除非她能突破到絕頂窺真境,否則他絕不是風劍心的對手!

天魔手二掌生四,四掌出八,八化十六,十六分三十二,三十二衍六十四……層層疊疊,或前擊或後引,或成掌或握拳,或是迅猛如風,或是徐徐如火,化形各異,如同千手百臂,生出萬端變化。

謝令如還一掌未發,星羅散手已生出一百二十八道掌影,顯現一百二十八種變化,動時如天降星隕,靜時若滿天星辰。

尋常的武林高手,别說與之交鋒,就是能撐到見過其中十種變化者也算是當世鳳毛麟角的高手。

須知這星羅散手一旦施展,掀起的攻勢洶猛如潮,發出的掌勁如影随形,猶如有百餘名高手同時出掌圍攻,對手立時就會陷進無計可施的境地,完全不能掙脫。

十招之内必會捉襟見肘,百招之外定然精疲力竭,越是糾纏越是難纏,越是久戰越是難勝。

面前漫天掌影化作天羅地網,沉如山嶽,傾軋而來。謝令如深知她武功極高,這次出手就已再無保留。現在施展出來的威勢比之青丘原時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整座監牢都在微微震顫起來,異常強悍霸道的掌風拂過銅牆鐵壁,甚至能在其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以他現在這掌的威力,莫說是血肉之軀,就是銅皮鐵骨也要骨斷筋糜!

風劍心容色淡然,眼神凜然,強大的内力倏然破體而出,整座監牢登時為之震動。監牢内的衆惡群兇心中陡沉,四肢百骸如負萬鈞之重!

若說先前謝令如釋放的威壓堅重如山,那天衣的威壓就是滄海駭浪,莫說怒海掀舟,就是摧山裂地也非難事。

因着洛清依和蕭千花體内早已存着風劍心的一道真氣,釋放威壓時,風劍心還特意繞過她們的監牢。饒是如此,洛清依和蕭千花都在瞬間感到心顫膽寒,戰意盡失。更遑論監牢裡那些窮兇極惡的囚犯。

他們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刹那間失去所有聲音,心中猛然震顫,内心狂呼不止。

這種威能,這樣強大的真氣,已經遠遠淩駕在謝令如之上。可以說是他們生平僅見!

這座暗無天日,銅牆鐵壁的監牢裡,居然會有這樣冠絕當世的絕頂大能到來!這怎麼可能?

謝令如更是首當其沖,長身虎軀如遭鐵索纏縛,四肢百骸更是重愈千斤,腳底不得寸進,手中不成章法。縱然星羅散手有千種變化,萬般玄妙,此時發不出一掌也是枉然。

天衣纖手寫意揮揚,發出一道駭人掌勁。登時監牢當中狂風大作,如有摧枯拉朽之威。謝令如身後千手百臂就似風卷殘雲,轉眼散消無形。

如淵似海般的深重掌力所到,縱然強如謝令如也被震退三步!

天魔手駭然站定當場,已是面如死灰。他心中驚顫,惶惶發懼,一時苦澀無言。

他輸了,還不用打已經輸得一敗塗地,徹徹底底。

謝令如年少成名,威震東南,說他是川北最強的天驕,武林最年輕的元宿也不為過。

青丘原敗後,他隻當是輕敵大意,這才略輸半招。就算後來的七星頂正邪之戰,風劍心一戰成名,單掌斃黃風,一劍伏七魔,以一己之力敗退邪道七宗,謝令如也隻道是邪道日漸式微,已然大不如前。

現在正面交鋒,對方還未出招式,他就已失去戰意,勝算全無,方知二人實際差距之大,竟至于斯!

其實天衣和天魔手倘若交戰,謝令如雖無勝機,也不至一合敗北。但因他素來是為武林人稱道的人中龍鳳,自視甚高,一生順遂,從未有過受挫之時。結果今日對敵不勝,物極必反,居然當場喪失鬥志,自縛囹圄。

天魔手甚愛排場,極重顔面,心中雖然承認敗北,表面卻不肯輕易認輸。

“好,很好。你現在的武功,比起在青丘原那時,不,比起在七星頂時,還要更強……”

風劍心不置可否。水玉天地神異,滄海的三部秘典更是世間至寶。她不必時時運功行氣,丹田經脈已能自行修煉不辍,武功進境之快,遠勝凡人十倍。

本來念在都是正道名門,同氣連枝,天衣還不想以先天境界壓人,讓他顔面掃地。皆因惱怒天魔手驕矜跋扈,是非不分,東方壁更是陰翳暴戾,私用重刑,将她的小徒弟傷成那樣……

她憤怒使然,這才以境界碾壓謝令如,使其不戰而屈。

謝令如看着她,沉吟半晌,終是妥協道:“人,你不能帶走,”

風劍心蹙起眉,謝令如繼續說道:“但是我們,或許可以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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