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種滿梨花的山,被命名為玉雨山,這座山坐落在北海一座島嶼上,四周臨海,與世隔絕。
杜三與小白在這座島嶼上生活了五百年。
日升月落,四季更替,萬物輪回,杜三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
可是在一個尋常的月圓之夜,早已忘記的疼痛,突然毫無預兆地席卷全身,他無法克制地感受到骨肉分離的痛苦,像是有人拿着生鏽的刀,一寸一寸來回磨,直至見血,直至割下一片肉來,清晰無比的痛感,似是淩遲。
他看着在自己身邊熟睡的小白,咬牙忍了忍,跌跌撞撞想要拿出從南宸山上帶出來的藥丸,可是卻總也找不到。
在翻找的動靜下,小白終于醒了過來,卻見杜三痛苦掙紮的模樣,駭了一跳。
杜三痛得再無法說話,渾身濕透,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整整一夜,小白守護在杜三的身邊,她吓到了,驚恐得滿眼淚水。
天亮時,杜三徹底昏睡了過去,也不再顫抖着身體,可是卻眉頭深鎖,仍是神情痛苦的模樣。
小白想要替杜三擦拭身上的汗水,想要換一身幹淨的衣服,可是隻要輕輕一碰,那皮膚就像要化開來一般。
極疼、極燙、極冷、極麻、極癢……可杜三卻一動也不能動。
小白無措地坐在杜三身旁,實在沒有辦法,她便對着杜三的心口,輕輕吹着氣,一遍一遍喚着“阿月,阿月,阿月……”
整整七天七夜,杜三再次醒來時,便看見了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小白,可是眼前的小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向來明媚活潑的人兒,卻是滿面的愁容,甚至鬓間竟多了幾縷白發。
小白見杜三終于醒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想抱卻又不敢抱,隻是委屈地哭喊着:“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杜三勉力起身,見小白如此,心疼地将她抱入懷中,溫聲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
身體不再疼痛後,杜三翻遍了所有地方,終于找到了十二枚可以抑制月圓之痛的藥丸,一枚就是一個月,十二枚便是一年。
一年,隻有一年……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之後的每個月圓之夜,杜三都隻能生生熬過,小白不懂杜三為何會如此痛苦,也無法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在杜三身邊,他疼的時候,她便輕聲哄慰。
終有一日,在一個冬日,初雪,雪落紛紛,若三月春日梨花雨。
每一年的初雪,小白便會與杜三圍爐賞雪,其實兩人都是極怕冷,在未遇見彼此之前,兩人都是獨自瑟縮一隅,雪雖美,卻又極寒,也因為如此,兩人都曾極怕冬天,極怕下雪。
可是兩人相遇後,冬日雖冷,雪雖寒,但是兩人彼此依靠溫暖,那冷那寒便都無畏了,餘下的隻是美景。
可是初雪再至,看着杜三那般痛苦,小白再也無法忍耐,她離開了玉雨山。
等杜三再次醒來時,睜開眼卻未看見小白,他張口,輕聲喚道:“小白,我口渴。”
很快,一碗水便遞到了跟前。
杜三擡眸望了望,眼前人卻讓人瞬間渾身發冷。
“你讓我好找啊。”莫千曲冷笑一聲道。
杜三如墜冰窟,半晌掀開被子,急切道:“小白呢?”
“小白?”莫千曲不悅地重複一遍道,“就是那隻兔子精麼?”
“你把她怎麼了?”
莫千曲見杜三這般緊張模樣,一股無名火從心口竄出,從小到大,她想過無數的方法,折磨杜三,可是卻從未從杜三臉上看過這樣的神色,那樣的緊張和在乎,越是這樣,莫千曲越是生出玩虐的心思。
“我把她殺了。”
話音剛落,一記重拳揮向莫千曲面門。
莫千曲後仰躲過,而後擡腳,一腳踢向杜三胸口,杜三口中鮮血還未來得及吐,便再次攻向莫千曲,口中恨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杜三雖沒有法器傍身,但是卻也拼盡了全力,莫千曲沒有意料到,杜三竟會如此大的反應,她終于看到了杜三臉上額外的表情,可是這表情卻不是因為自己。
莫千曲也并未召出法器,兩人就這樣對打着。
不過幾個回合,莫千曲便卸了杜三的胳膊,杜三無力癱倒在地,望着莫千曲的眼神裡盡是恨意。
“你就那麼在意她麼?”莫千曲大聲怒道。
“你把她怎麼了?”
“剝皮抽骨,吃了!”
杜三絕望地閉上眼睛,随即徹底放棄了所有的掙紮,卻見杜三屏息,身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