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何時啟程離開?”
我不想哄騙他,搖搖腦袋,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
夜幕低垂,星光閃爍。
獵獵寒風呼嘯而過,光影變幻幽深。
他身上的血腥氣味絲毫沒有消散。
他受傷了。
我皺着眉頭想邀他進屋,可話還沒說出口。
“啪”的一聲。
窗戶猛然在我臉前拍上。
利劍破空,貫窗而入。
箭頭帶血,離我的眼睛隻差一毫,就再難寸進。
窗紙霎時霍開一個大口,冷冽的空氣争先湧入,給我的眼睛覆上一層寒霜。
身體幾乎不能動,我屏着呼吸,沒在宋觀棋面前露怯。
他一手握着箭柄,手掌處淋漓的鮮血滴落。
眉眼逼近,戾氣暴然而起。
“私會亂黨,其罪當誅。”
冰冷的語氣和寒夜一般刺骨。
我早就知道,終有一日,萬事會查到閑興居頭上。
既如此,我何不順水推舟,讓他們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掌握。
一月前,我讓澧朝的部下在皇城放出消息,讓皇室宗親都知曉是趙谖李代桃僵成了金梧王妃。
我想做什麼,誰人不清楚?
所以,我等到了戚貴妃向閑興居求合作。
接下來我一步一步告訴她。
告訴她金梧動蕩,朝局不穩。
告訴她太妃掌權,王庭沒落。
告訴她月氏專政,意欲謀反。
最後她向閑興居求的是斬殺月氏霖。
閑興居向她求的是黃金萬兩,千畝良田。
月氏霖身死那天,我急修一封遞往澧朝。
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到了戚貴妃斬草除根的日子了。
“宋公子好大的膽子,連殿下想殺的人都敢攔。”
一道寒光從我眼前劃過。
箭矢被齊腰斬斷,應聲而落。
這一刀力度很大,隻靠着箭矢就能讓窗棂破損,木屑碎了滿地。
宋觀棋迅速反應,側身提劍揮砍。
那人内力深厚武功甚高,宋觀棋并不是他的對手。
再加上宋觀棋本就受了傷,強行接了兩三招後,就被那人踹中胸口,幾乎昏死過去。
“宋小六!”我急道。
那人并不急着了結宋觀棋,橫了我一眼就想翻窗來抓我。
“趙谖!”宋觀棋焦急虛弱的聲音才到耳畔。
那人的身子也剛剛越過窗,我毫不猶豫地就踩下腳邊的機關按鈕。
四道鋒利鋼釘,迅速從窗框四面向中心收攏。
暗器散如流星,直擊他命門。
那人反應很快,用刀擋住了緻命一擊,但根本來不及全部抽身。
左右兩側肩膀皆被洞穿,臉頰上也是淋漓血痕。
鋼釘複又隐匿進窗框。
他的衣料和血肉懸挂在邊緣,昭示着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不是幻夢。
“小妮子!”
那人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提刀竟是對着宋觀棋的方向砍去。
我頓時方寸大亂,急喊道:“周聞安!”同時對着那人的背影射出袖中全部的弩箭,手腳并用地跳出了窗子。
弩箭射進他的後心,他身形一滞,猛然轉身捏住我的脖子,然後幹脆利落地卸了我的右手。
突然其來鑽心的疼痛讓我喘不過氣來,他捏在我脖頸處的手更是讓我不能呼吸。
更何況他張牙咧嘴,滿口血腥,熏的人作嘔。
我被他提溜起來,雙腳不能着地。
尚存的理智迫使我摸出匕首,直截了當地捅穿進他的腰腹。
那人怒火攻心,眦目欲裂,手下力道更大,嚣張地洩憤。
我突然意識到這裡沒有周聞安。
所以就算此刻我幾近窒息,手上的動作也不敢停下。
我接連捅了數刀。
可那人加劇在我脖頸處的力道絲毫未減。
我明明往刀刃上抹了毒藥的。
我明明……
我突然有些後怕。
也突然什麼都看不清了。
“噗呲”一聲。
滾燙的鮮血濺到我的面頰上。
鋒利的劍尖就在眼前。
那人的手漸漸沒了力氣,眼神也漸漸失了神采。
是宋觀棋一劍捅穿了他的心口。
他緊接着我把拽出來那人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