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的美原是她娘送她入宮,讓她過好日子的籌碼,卻不想有朝一日,變成了将她永遠困在宮中的枷鎖。
因為美貌,她被仇公公設計暗算,險些遭到□□,可好不容易逃過了仇公公的魔爪,卻又因為她那曼妙身段和傾城之姿,陰差陽錯,成了聖上的女人。
命運真是可笑,從前在宮中兩三載,她連個正經主子都未見過,平日裡不是漿洗衣物就是被逼着刷恭桶,圍着竈台灰頭土臉的亂轉。
不成想頭次求主子開恩救命,就求到了聖上那裡。
聖上并不在意孟玉受了何等委屈,他隻是看上了孟玉的美貌,救她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亦如要了她,也隻是一句話的事。
不敢想象孟玉是如何度過那晚的。
一日内連着被兩個陌生男人圖謀身子,她似乎不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個阿貓阿狗般的存在,任憑誰都能一把抓起來摸一摸逗一逗,逼着她躺在懷裡露肚皮,末了孟玉還要像貓狗般,搖着尾巴謝恩。
普通宮女若是能得了聖上的恩寵,必是要高興的要命。孟玉沒有,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即使成了聖上的女人,孟玉也沒有獲得頭銜,隻被賜了住處,撥了人來伺候。看吧,聖上根本就看不上孟玉,不過是為了貪圖床上的享樂。
可孟玉顧不得這些,她隻是快速收拾好自己,喊着人将她送回禦膳房的住處。她不在乎自己被人随意處置了,她此行回來,是接文娘走的。
新住處遠不及正經主子的宮殿華貴,可對孟玉和文娘來說,有一間她們自己的屋子,已是難得的大恩了。
夜裡隻有孟玉和文娘二人,她們躺在床上,孟玉抱着文娘不說話,默默流淚。文娘不知如何安慰孟玉,也陪着她一起哭。
不同于文娘的冷漠與野性,孟玉性子純良,平生最大的夢想,便是年歲到了離宮,拿着宮中補貼的銀錢回家。
她有愛她的父母,時刻想要回去與家人團聚,孟玉還想去江南開個食肆,做個廚娘,尋個身體健壯為人樸實的漢子嫁了,簡簡單單地過日子。
可如今,她想要過這樣的日子,是如何也不可能了。
哭了許久,孟玉輕輕擦掉文娘的眼淚,哄她說沒事的,各處自有各處的活法,從前浣衣局那麼難熬,你我二人也熬過來了。
如今有吃有喝,我們亦能在這深宮大院裡熬下去。待你到了年歲出宮,我便給你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将你嫁給你那個哥哥徐森。
況我如今也能使喚下人了,許能幫你找到大哥徐林也未可知。
孟玉隻比文娘大一歲,卻從相識那日起,便将文娘當做親妹妹般愛護。她教她苦中作樂,教她忍耐,教她做吃食,把最拿手的馄饨手藝傳給她。
還有今日,明明是她陷入這深宮旋渦之中,卻依舊哄着文娘教她别哭。
其實孟玉又何嘗不知,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從前隻是隻蝼蟻,蜷縮起來也能活下去,如今蝼蟻被天子拿到台面上,剩下的隻會是上位者們的驅逐和碾壓,還有死亡。
孟玉将文娘摟在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背,說道:“别哭,至少你還能出去,與徐森成婚,替我贍養爹娘。你我二人,有一人善終足矣。”
整理好心情,孟玉又開始積極生活。即便她無名無分,出去多被後宮中的正經主子苛待貶損,她也隻是獨自傷心一小會,從不遷怒他人。
有時候文娘會想,孟玉對聖上有情嗎?大抵是沒有的。任何一個被人撕碎夢想的受害者,都不可能會對加害者産生情意。
可聖上偶爾來看孟玉,孟玉卻裝出十分開心地模樣,為聖上做吃食,插花沏茶,所謂紅袖添香也不過如此了。
孟玉美麗娴靜,聖上說許多事時,她都一臉崇敬,眯着月牙一般的眼睛望着聖上甜甜地笑。聖上愛她的恬靜,愛她崇拜的眼神,漸漸沉淪在她的溫柔鄉中無法自拔。
最後聖上親自下旨,封她做了才人。成為聖上女人的第二年,孟玉終于成了宮中的正經主子,而非别人口中爬床的賤皮子了。
文娘在書信中細細同徐森講了這幾年的經曆,隻是自從孟玉做了才人後,文娘來信越來越少,即便寫了信,也隻寥寥幾句報個平安。
中間三四年,文娘的經曆于徐森來說幾乎是一片空白。他們來往很少的這幾年,徐森進了侯官府做事,漸漸也混出些名堂。
徐林還是沒有下落,徐森知曉這深宮是吃人的,閑下來時也會想,許是他的哥哥得罪了人,早已死在宮中了,他在夜裡流淚,更多的是擔心。
徐林去了,他在這世上隻有文娘一個親人了。如今文娘還在深宮中受苦,他心裡怕文娘會像他哥哥一般得罪了人丢了性命。他給文娘寫信,希望她年歲到了就立刻出宮。他想着待文娘回來,他二人便成親,再也不分離,文娘也不必再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