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一早進宮給皇太後賀節。皇阿瑪出巡在外,皇太後賞我們兄弟每人一碗臘八粥就打發了我們,隻福晉們留下來陪她敬香禮佛。
太子監國,有國事要忙;我開府的兄弟府邸許多妾侍格格;阿哥所的十五,十六得到書房應卯;老十、十四圍着老八,我招呼胤祥:“走吧,十三弟,還是去我府上。”
今兒全城的寺廟都放臘八粥,我府邸附近的柏林寺也不例外。
看着柏林寺外喝粥人的長隊,胤祥忽道:“四哥,我聽說臘月初一開始,绮禮又在京師各大寺廟道觀給绮福晉打消災延壽法會。”
“嗯!”我點頭。
必須承認法會是有作用的,绮羅不僅現還活着,甚至于還清醒過來了!
枉我自诩信佛,結果現在就是神佛護人我殺人,我跟神佛對着幹!
事态演變至此,我也是沒脾氣。
“對了,四哥,绮福晉去莊子有一個月了吧?您不去瞧瞧她嗎?”
“怎麼,想春花了?”我了然:“那就看明天或者後天,尋個不下雪的好天氣!”
我想即便是為了胤祥,我也該去瞧瞧绮羅!
午後,高福忽然來回:“福晉使奴才回爺,今兒早晌皇太後準惠妃娘娘和宜妃娘娘所請,将玉容指給了绮禮!”
到底是如後宮所有人願了!
“高福,”我吩咐:“請福晉給郭絡羅家和納蘭家各送一份禮去!”
“嗻!”高福答應走了。
胤祥長歎了口氣:“唉,四哥,绮禮文武雙全,一身才華,教出來的丫頭,比如春花都才貌雙全,配玉容,實有些可惜。”
“可惜不可惜,十三弟,”我對胤祥舉杯:“你忘了?绮禮的學生除了春花還有绮羅。绮羅不會寫不會畫,鎮日就關心吃喝,绮禮還不是愛若珍寶?這人與人之間的情分啊,跟才華不才華的,其實關系不大!”
似我愛绮羅,也不是因為她的才華。
事實上但凡绮羅有些才名,我也不至于絕她。
“何況旨意已下,绮禮還能抗旨不成?”
皇家指婚曆來都是政治角逐。绮禮娶玉容是後宮達成的共識。绮禮才華好,不過是為宜妃、胤禩、郭絡羅氏的權利角逐加點籌碼而已!
胤祥點頭:“那倒是!”
“就是這樣一來,太子多半不喜!”
那是必然。
納蘭明珠雖說已經失勢,但兒子揆叙、揆方聖眷尚好,孫子富爾敦中了進士,現招的孫女婿又是绮禮這樣名聲在外的進士才子,怎麼瞧都比太子的外家郝舍裡氏後繼有人。
不過,绮禮未來如何,已與我無幹。橫豎绮羅是要死了。
……
送走胤祥,我方問高福:“你绮主子如何了?”
“回爺的話,绮主子的病還是老樣子,不見好,也沒更壞。”
老樣子?我詫異地看向高福:是绮羅不肯吃藥,還是春花發現了什麼?
“據菊花、梅花兩個小丫頭說绮主子都有按時喝藥。”
那是怎麼回事?我不明白。
“奴才私心猜測可能是春花伺候绮主子周到。”高福小心翼翼地回我:“先胡太醫說绮主子的病原是驚吓所緻。所用藥無非是安心甯神。绮主子但能自己想開,不急不躁,心平氣和,則是比吃什麼藥都強。”
我大緻明白了。绮羅心大,在莊子曬太陽,堆雪人,住得高興,無形中減了藥的作用,苟延至今。
又是我早前沒想到的,一如我沒料到绮羅能清醒過來一樣。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絕绮羅原憑的股子一了百了的意氣,現一而再的意外,我不免懷疑绮羅命不該絕——一切聚散無非緣生緣滅。
我跟绮羅情緣未了——我至今忘不了她。
不過轉瞬想到京裡現在這個局勢,我無奈苦笑:了不了的,绮羅回京能有什麼好?
過去十個月宮裡母妃當她死了,一聲不問;府裡打琴雅起,個個樂得順水推舟,巴不得绮羅就此沒了,如此我再愛她,也無可能許她夫榮妻貴,人前尊榮,倒不如就讓她這麼去了,好歹清淨。
望一會子梅瓶,我來瞧夏花。
再一次路過绮羅院子,看到月前閃亮的銅鎖裹了冰雪,凍成了冰疙瘩,不免想起“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老話,生出感慨:绮羅一病大半年,不說绮羅如何,绮羅的丫頭婆子都頗多意見。臨近年根,竟沒人跟绮羅提回府過年。
“爺!”聽到婆子報信的夏花領着夏柳出門迎我。
“起來!”我作勢擡手,進屋坐下。
“爺,您喝茶!”
看我接過茶碗,夏花吩咐丫頭:“夏柳,将衣裳包袱拿來!”
夏柳提來一個紅綢包袱,夏花接過打開:“爺,您吩咐奴婢做的衣裳,奴婢做好了。”
“這麼快?”我訝異。
“冬天夜長,正合針線。再這是爺賞绮姐姐的妝裹衣裳,奴婢早點預備出來,才不至于事到臨頭的忙亂!”
“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