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茶杯,我檢視衣裳,發現無誤,吩咐高無庸:“将衣裳收起來。”
擡眼看到夏花身上的衣裳,我随口誇贊:“這顔色你穿倒好。”
“高福,”我吩咐管家:“開了庫房,類似桃紅色的雲紋、織錦、妝花綢緞,各揀兩匹來賞給董格格做過年衣裳。再将那對鑲寶碧玺團花壓鬓拿來,賞給董格格。”
“奴婢謝爺賞賜!”夏花喜氣洋洋地跟我謝恩。
“好了,爺瞧瞧你李姐姐去!”
夏花臉上不無失望,我恍若未見。
同是丫頭,夏花容貌才識不及春花就算了,人品也是差得離譜——明知她主子绮羅時日無多,依舊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到處開屏。
炫得我眼疼。
……
“爺,”玉婷告訴:“今兒佛閣上香的時候,玉容拿出她為觀音像特制的披風,蘇姑姑瞧見了誇好,皇太後就說玉容這件披風眼熟,惠妃娘娘回說這是玉榮參照五爺進的《觀音圖》做的,皇太後便叫王總管拿來《觀音圖》給蘇姑姑看。”
“這個觀音圖蘇姑姑看了,自是誇好。看到署名绮禮,蘇姑姑就問了一句绮禮是誰,皇太後便想起绮禮來了,然後便把玉榮指給了绮禮!”
一聽就是宜妃的主意,偏皇太後就吃這一套。
我點點頭:“辛苦你了,玉婷,早點歇吧,爺回書房了!”
……
“爺,十三爺,臘月初七,皇上詣暫安奉殿,孝陵行禮奠酒舉哀,詣仁孝皇後、孝昭皇後、孝懿皇後陵奠酒!”
呵,胤祥冷笑一聲,和我道:“四哥,皇阿瑪出巡一個多月,大概明兒就進京了吧?”
我點頭:“算日子,是!”
……
早起,臘月初十,皇阿瑪回宮。
皇阿瑪回宮第一件事就是來慈甯宮給皇太後請安。皇太後笑逐顔開,笑道:“皇帝,您可回來了。前兒臘八,哀家讓人給您送的臘八粥,您嘗着如何?”
“好!”皇阿瑪笑應道:“再皇額娘指的幾樁婚也好,将玉容指給绮禮,朕早前都沒想到。”
“皇帝也覺得好?”皇太後笑成了一朵花。我想到了我自己——绮羅之後,皇太後多半又要給我指婚。
這即是皇家,無論夭了孩子還是死了媳婦,長輩表達關心的方式就是指一樁婚,好似這樣一來,就能逢兇化吉,再無悲傷煩惱。
……
“爺,”琴雅告訴我:“臘月十六,绮禮往納蘭家放定,郭絡羅家和納蘭家都送了請柬來。”
“兩家各随一份禮過去吧!”我随口吩咐。
“爺,您不去嗎?”
去?
我低頭喝茶,拿茶碗擋住嘴角的自嘲。幹什麼?賀喜嗎?
绮羅病勢沉重,久不見好,绮禮内裡不定怎麼疑我。他的好日子,我就别去添堵了。
放下茶杯,我笑道:“到時候看吧。剛皇阿瑪提及南苑,保不準過兩天又去南苑行圍了!”
一年中最冷的時節,連着落了三天雪,周邊幾個州縣就鬧了災。皇阿瑪谕旨我和十三弟巡視災情。
攤開京師地圖,一眼看到地屬宛平縣的陶家莊,提筆勾了鬧災的良鄉、房山、大興、東安、通州等幾個州縣,我将地圖丢給戴铎:“拟了巡查線路來。”
一時戴铎拿了地圖來回:“爺、十三爺,雪路難行,爺們騎馬巡查,能帶的給養有限。爺的莊子都在宛平、良鄉、房山、大興一帶,奴才愚見,以為先往通州、東安,如此後頭也有地方補給。”
一個圓圈線路,無論是打良鄉開始或者結束,都得經過宛平,绮羅就在宛平縣外的陶家莊,不是必經之路,但繞過去也就幾裡——去,還是不去?
我看向胤祥。
胤祥沖我點頭:“四哥,戴铎慮得周到,咱們就先去通州。”
臘八之後,胤祥再未曾提過春花,想必是為我着想,以為我特地去莊子瞧绮羅給太子知道了不好。
眼下公事要緊,其他都再說吧!
我點頭,吩咐戴铎:“照你十三爺的吩咐!”
……
路上都是積雪冰凍,道路難行不說,更是三天兩頭的落雪。今兒臘月二十二,早起又是陰天,一幅要下雪的天象。不想為雪堵在良鄉這地界過小年。我和胤祥早晌趕着往城裡廟宇道觀粥棚看了一眼,即趕着回京。結果才跑出二十來裡,這天就飄起了雪,且越飄越大,轉眼除了我和胤祥貂裘端罩不沾雪外,所有随從馬匹就全白了。
“四哥,”胤祥跟我商量:“這雪太大了,現在這個走法,不說進京了,隻怕宛平城都進不去,倒是先避一避吧!”
我看向高福,高福抹着臉上的雪回我:“爺,前面三裡就是陶家莊。绮主子在那裡養病,一應飲食被褥都是現成。”
所以躲了這麼久,我終還是沒能繞過陶家莊。這算是——天時地利?
绮羅已搬到莊子養病一個多月,且人也清醒了,我若路過都不去瞧她,未免顯得我不盡人情。再說十三弟看上了春花,春花是绮羅的丫頭,即便為了替十三弟籠絡春花,我也當去瞧瞧绮羅。
天時地利人和,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我點頭:“去陶家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