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一臉失望,我隻當沒看見。
弑主的賤婢,至今沒一點悔改不說,還心存僥幸,想入非非。但等時機成熟,爺立刻活剮了她。
……
上房裡琴雅正與秀英分派節例。看我進來,兩個人與我請安,我扶起琴雅,叫起秀英,笑問:“忙着呢?”
琴雅笑應:“差不多了。但等爺瞧過,奴才就打發人給各院妹妹送去!”
我順手打開兩個匣子,瞧到绮羅名簽下一個牡丹頭正,雖不是紅寶,隻是碧玺,卻是璀璨華麗,流光溢彩。
“這個給绮羅,”我皺眉:“是不是過了?”
與她位份不合。難免招人注意,而我實不想绮羅被人矚目,徒生是非。
琴雅含笑回我:“今年是绮妹妹進府的頭一年,好些也是應該的。何況這一個牡丹頭正,原也最該她戴。”
單論形容樣貌,绮羅什麼穿戴不得?但現實裡,绮羅才隻一個妾,連牡丹花紋都不能用,隻能穿戴芍藥紋樣。難得琴雅願意擡舉绮羅,我點頭:“隻今年倒也罷了。”
琴雅轉對秀英:“那就麻煩耿妹妹替我給各院妹妹分送過去吧!也不必來磕頭了,一家子姐妹,橫豎每天都見。”
……
臘月二十九早晌,我照例在書房接受門下請安。
“爺,”戴铎送進拜貼:“年希堯、年羹堯進府請安!”
我點頭:“叫!”
“奴才年羹堯給主子爺請安,主子爺新春吉祥!”
年羹堯跟着年希堯進屋來給我磕頭請安。
一身寶藍色四合如意雲紋緞面貂鼠褂子,不是一般紮眼,拇指上套一個碩大的白玉扳指,更是十分輕佻。但再輕浮,再輕佻,爺跟前,頭依舊老老實實地叩在地上——比爺的腳踏還低。
我居高臨下地瞅着年羹堯黑色的發辮,心說:年羹堯一個包衣奴才,何能跟爺比?
绮羅即便嫁了年羹堯做正頭夫妻又如何?還不是爺的奴才?每逢年節,初一十五,到爺和琴雅跟前來口稱奴婢,磕頭問安。
哪裡比得上嫁給爺,即便隻是個妾,也當得他年羹堯一聲“主子”,能受他的頭?
可歎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绮羅卻是不懂!
“起來!坐!看茶!”
太白樓相親雖說違制,但我也犯不着就此難為年羹堯——那真叫是給他臉了!
如十三弟所言,姻緣天定,绮羅注定這生嫁給我,年羹堯,充其量,隻是我跟绮羅見面的一個機緣罷了。
……
午後,我望着書架上的梅瓶琢磨是否去瞧绮羅——明兒三十,除夕,一早必是進宮,至夜散了家宴才回,循例我歇在上房;今晚照例是宿在玉婷院子。我現再不去瞧绮羅,今年就過完了!
但去,一年到頭我要送什麼給绮羅當年禮?
家常我賞後院婦人不外是綢緞首飾。绮禮送绮羅的綢緞都是最新的内造花樣,我不能說沒有更好,但肯定越制。
而首飾,想着昨晚琴雅與绮羅的那個紅碧玺牡丹頭正,我歎氣:我一個爺,頭回賞绮羅首飾,何能比琴雅差?
但更好,又越制了!
其實那個牡丹頭正于绮羅就已越制。
琴雅大婦,越制賞绮羅是她的賢德。我做為家主,卻是不行——我不能寵妾滅妻。
高無庸忽而回禀:“爺,今兒早晌绮三爺打發人送绮主子節禮來了。”
我皺眉:“今兒幾隻箱子?”
高無庸垂首告訴:“六隻。”
“都是些什麼?”
“绮主子都還沒瞧。”
“沒瞧?”我望向高無庸:“她忙什麼?忙得連瞧禮的時間都沒有?”
還是跟她沆瀣一氣的绮禮的禮。
“秋柳說绮禮的人走後,绮主子開了所有的首飾匣子,衣料箱子,抱頭坐炕上坐了許久,又讓春花拿描花樣的筆。”
描花樣的筆?我心裡一跳,瞬間想到那塊毛邊秋香絹,狐疑問道:“秋柳的意思是你绮主子還會刺繡?”
那團烏糟又是她裝的!
她可真是哪兒哪兒都裝啊!
她到底什麼是真的?
“秋柳說春花沒有拿筆,隻說了一句‘正月裡不動針線’。绮主子便就不要筆了,複又抱頭坐着。以至午飯都沒用幾口。”
聞言我不免詫異:“到底什麼事?”
能叫绮羅如此上心!
高無庸回禀:“回爺的話:正月初二绮禮打算接绮主子家去走走,正月初五,绮禮成親。秋柳猜測绮主子是在為送绮禮年禮賀禮犯愁。”
绮羅對绮禮倒是肯用心!我恨得咬牙:
進府一年,绮羅都未曾與爺一樣禮物,甚至于一個荷包都沒有。
绮羅這個賤人,服侍爺真叫是百分不甘,萬種不願!
我站起身,轉念坐下——難得绮羅這麼用心,那爺便瞧瞧她到底會合計出個什麼禮來送給绮禮。
……
傍晚時分,我看高無庸,高無庸眼觀鼻,鼻觀口的伫立不動。
所以還沒合計出來嗎?
站起身,我來瞧玉婷。
除夕守歲必是留上房,玉婷是我的側福晉,往年臘月二十九我都宿玉婷院子,算是提前守歲。
玉婷還在練寫福字。看見我來,玉婷放下筆跟我請安。我扶起玉婷,玉婷挽住我胳膊央求:“爺,今兒都臘月二十九了,奴婢還沒得門聯對子。爺既是來了,說不得,求爺給賞一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