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婷房裡出來,看到廊下高福手裡的方子,我停下腳問:“高福,你绮主子怎樣了?”
“爺,這是羅美開的醫方!”高福呈上醫方:“羅太醫說绮主子病發的突然,若有先前制的藥丸,吃兩粒就成!”
既然沒事,那這醫方?我揚了揚手裡的紙。
“春花回羅太醫說婆子丫頭忙亂,将藥都撞灑了。羅太醫就開了這張方子說給绮主子先吃着,等藥房制好了藥再換丸藥!”
藥撞灑了?這麼巧?
不置可否地看向藥方,入目開篇的黃連三錢,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绮羅就是裝病。
宮裡的太醫個個都是人精。為免貴人裝病不愈,影響自己的名聲,就開黃連!
“羅太醫醫術高明,高福,”我吩咐:“就照這個方子給你绮主子抓藥。再藥丸制好了,也别忙着給你绮主子送去!”
為免绮羅以後沒事裝病,這回就得讓绮羅吃足教訓。
……
回到書房,我吩咐高無庸:“更衣,進宮!”
琴雅剛從東宮回來,绮羅就被我禁足、随後發病,請醫看診——還有比現在更好的請罪時機嗎?
老八在東宮有眼線,在我府,不說也有,但沖我倆住這麼近,門挨門的,我這兒一出門,他立就知道了。
……
“臣弟胤禛給太子爺請安!”進殿先請安。
看我跪地磕頭,太子有些訝異:“四弟,你現在來?”
“太子爺,臣弟治家無方,還請太子爺知罪。”
“哦?”太子微一沉吟,忽而笑道:“四弟,你庶福晉又闖禍了?”
我聞聲一愣,腦筋飛快轉動:太子這就知曉我來意了?
轉想起圍場绮羅将鞋踢進太子火鍋裡的故事,暗叫慚愧:這都第二回了!
“太子爺明鑒,”我無奈央告:“臣弟惶恐。臣弟剛才知道曹寅在江南查訪《踏歌》舞班兩個月,一無所獲!”
“臣弟詢問郭絡羅氏,郭絡羅氏說她當初暈船,都不記得了!”
欺君是絕對的死罪。我不想落人口實,跟太子請罪,也不能直言绮羅撒謊——那就真死定了。
“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太子輕松笑道:“多大點事?四弟,你起來吧,孤就是看《踏歌》這支舞蹈動作契合古籍記載,你庶福晉跳得雖好,但到底一個人,不能完全展現史籍裡多人‘連臂踏歌’的全貌,再也沒有器樂伴奏。”
“既是不記得了,孤回頭讓曹寅另安排歌舞伎排演就是了!”
聞聲,我趕緊掏出袖袋裡的曲譜将功贖罪:“太子爺,臣弟使郭絡羅氏默寫了曲詞,您看能不能用?”
能不能用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太子看到我盡力的态度!
“呵!”太子笑望我一眼,接過曲譜,随即唷了一聲,跟我贊歎:“四弟,你庶福晉這字漂亮!”
我趕緊謙辭:“二哥謬贊!”
暗中舒了口長氣。太子即是誇了绮羅的字,這踏歌舞班子的事多半跟绮羅把鞋踢進太子火鍋的事一樣過去了。
太子暴虐歸暴虐,但過去這些年确是從不跟婦人一般見識,難為過我兄弟婦人!
……
在東宮用了晚飯方才回府。進到書房,我換身衣裳,聽高無庸告訴:“爺,秦栓兒說绮主子剛喝藥喝出了眼淚!”
該!我聽得稱願:讓她以後再沒病裝病!
……
來上房看望弘晖。琴雅問我:“爺,聽說绮妹妹又病了!”
“就是閑的!”我淡然告訴:“爺今兒禁了她的足,罰她抄寫《女誡》,修身養性。”
先爺承諾過琴雅約束绮羅,現绮羅接連惹下麻煩,必得給琴雅一個交待。
“爺,”琴雅沉吟:“那臘月初一進宮請安?”
俗話說“進了臘月就是年”。每年臘月初一,皇阿瑪會開筆書福,禦賜王公大臣,連帶地官眷命婦也會進宮給皇太後請安,讨要福字。
皇太後上了年歲,寫不來這許多的福字,便将這寫福字的差事攤派給溫憲、绮霞、绮雲等人。
去歲除夕绮羅書福得了頭彩,這去到了甯壽宮,沒得加劇绮霞的嫉妒,又生出事來。
“就你和玉婷,秀英去吧,母妃跟前替绮羅告假!”
安全起見,绮羅還是待她自己院子好了。
……
上房出來才發現下雪了。披上雪褂子,我回書房。
玉婷午晌瞧過了,不必再去。绮羅裝病,我歎一口氣:我便不能去她院子。
绮羅這個任性胡鬧的脾氣,爺一定得替她改了!
……
早起上朝,雪還在飄,皇阿瑪宣布冬狩,南苑圍獵,午後出發。
幾千人的隊伍開拔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皇阿瑪聖旨下得突然,負責糧草調派的胤禩不止答應得幹脆,臉上甚至于帶出興奮。
年紀輕輕,即擔重任,胤禩急切地想證明自己。我冷眼旁觀,心裡多少有些羨慕。
上陣殺敵,我或許不行,但這統籌調派我以為我能勝任。我比老八就差一個機會,皇阿瑪信我用我的機會。
下朝後胤褆當衆吩咐:“王忠,使人回府将爺的弓箭盔甲送來!”
顯然胤褆打算就地集合前鋒營,擔責護駕,不回府跟一衆妾室辭行。
胤祉也道:“王義,打發人告訴福晉爺随皇上南苑行圍,即刻出發。”
眼見胤褆、胤祉都不回府,我自然也得以國事為重。但我不似胤褆領兵帶隊,更不想學舌胤祉,我掃高無庸一眼,高無庸領命而去。
“四哥,”胤祥站到我身邊,我點點頭:“十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