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他們都管不了,那绮羅能管?
至于明尚将何姨娘逐出族譜,我不信郭絡羅太太會放着唾手可得的賢名不要,不出聲攔阻。
绮禮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無論将來官階多高,能請的诰封多大。這诰封都是她的,且隻是她的,跟何姨娘無關。
何姨娘即便進了族譜,能有的也隻是家族墳茔的一塊邊角,家廟牌位也都安在後殿廂房,礙不着她什麼。相反還能讓绮禮欠她一個人情。郭絡羅太太何樂不為?
許婆子危言聳聽,無非是将玉容去西山請回何姨娘的責任推給绮羅。及等绮羅辦成了,玉容輕輕一句“我想着姨娘跟二妹妹親,才特地請了二妹妹來幫着勸說”又拉回功勞不說,還指摘了何姨娘難處,她媳婦難為,為今後跟绮羅密切來往鋪路——不年不節地出嫁女回娘家終歸要有個因頭。
或許何姨娘長留西山不回郭絡羅府,就是看出了什麼。
今年三月,绮禮啟程去江南,绮羅長亭唱《送别》,參照《踏歌》的例,绮霞一準讓玉容問過周姨娘的話。
八月圍場绮羅舞《踏歌》時,周姨娘已死,绮霞再想問話,玉容就隻能找何姨娘。
何姨娘不滿玉容,玉容知道自己去西山沒個好——所以這才是前幾日,郭絡羅太太派人接何姨娘的真相。
正常,該是冬節前就打發人去西山接何姨娘回府過節才是。
郭絡羅太太冬節不接,估計是巴不得何姨娘長駐西山,别回了。冬節後不得不去接,是迫于绮霞的壓力。何姨娘不回正好,郭絡羅太太添油加醋挑撥給明尚,明尚大發雷霆,她再好言相勸,維持現狀。
畢竟绮雲才是個側福晉,去歲好容易懷了一胎還落了。現已康熙四十年年底,再有一年三個月,又将大選。
绮雲能否在嫡福晉進門前生下長子,真是兩說。
绮雲想跟未來的嫡福晉分庭抗禮,少不了宜妃和绮霞的支持。
郭絡羅太太不願意绮羅跟绮霞來往,取代绮雲地位。
……
“金嬷嬷說主子身子不好,過去一個月都在請醫看診,現看似好了,其實還在吃藥。今年桂姨娘過十周年,主子若是能去西山,冬節怎麼都得去一趟,掃掃墓!”
人死為大。何姨娘再親也越不過绮羅生母桂姨娘去。金嬷嬷還挺會找借口。
就是過去一年,绮羅跟着我南巡北狩,往返幾千裡路。京師到西山妙峰山不過百多裡,難以取信。
……
“徐嬷嬷跟着說現在天太冷了,主子實不能去。實在要去也得等明年清明,天暖和了。”
好吧,徐婆子拿天冷替金婆子圓上了。
且不把話說死,留有餘地,方便下回見面說話。
不然身處我後院,何能聽說何姨娘近況?
放長線,釣大魚,逢年過節跟玉容來府邸請安的許婆子就是一個現成的消息來源。
徐婆子果然比金婆子有城府。
……
“許嬷嬷沒跟金嬷嬷、徐嬷嬷打聽你主子?”
我不信。
來而不往非禮也,玉榮此行的目标原是绮羅。何姨娘連個順帶都談不上——玉容自己可一個字都沒跟绮羅提。
“回爺的話,許嬷嬷打聽是打聽了,就是都讓金嬷嬷和徐嬷嬷胡混過去了!”
胡混過去?想起今春種樹,金婆子徐婆子跟高福東拉西扯地故事,我細問:“都怎麼說的?”
“爺,許嬷嬷問金嬷嬷、徐嬷嬷秋花是誰?怎麼瞧着比春花姐姐還得臉?”
“秋花?”我訝異:“她做什麼了?”
許婆子特地問起。
“回爺的話,秋花沒做什麼,就是看绮三太太來了,依禮泡了茶,上給绮三太太,绮三太太很打量了秋花會子。”
上茶從來都是得臉大丫頭的差。玉容、許婆子誤會也是正常。
绮羅院子原不比别處。绮羅常年喝藥不喝茶,琴雅秀英減了绮羅的分例,春花心裡不痛快,不耐煩給我沏茶。
加上我已承諾胤祥把春花給他,高無庸幹脆把泡茶的事交給了秋花。
來客上茶是秋花的職責,跟得不得臉沒一點關系。
秋花壓根不是什麼房裡人。
先夏花——我猛然醒悟:玉容心懷叵測,自然想摸摸绮羅身邊人的底細。
先夏花毒害绮羅功虧一篑就是輕視了春花和金婆子、徐婆子的忠心。
對于夏花,我雖處理得隐蔽,但打去歲八月,绮禮知道绮羅生病後就盯着我府動靜,無可能忽視夏花這個绮羅丫頭出身的格格。
春花、金婆子、徐婆子都懷疑夏花謀害绮羅,绮禮多半也這麼想,連帶的周姨娘也知道些什麼,跟着玉容,甚至于許婆子也都知道了……
“金嬷嬷說秋花秋柳是爺賞給主子的丫頭,跟春花一樣都歸她管。過去幾個月主子去圍場都是春花一個人伺候,秋花秋柳留在京幹拿月錢不幹事。現主子回來了,公平起見,她就安排秋花秋柳兩個多做事,春花少做一些,休養休養!”
春花歸她管?我聽笑:金婆子這牛皮吹的,春花管着她還差不多。
再啥叫一個人伺候?
主子使奴才近身伺候原是對奴才的信任和擡舉。當奴才的該感恩戴德搶着幹才是,何能提休息?還公平起見勻着來?
金婆子完全就是胡說八道,吹牛不打草稿。
許婆子打聽秋花的本意大概是評估能否收買,怎麼收買,順帶再探探金婆子徐婆子的口風,現聽了金婆子這番胡謅,一準打消了收買金婆子的念頭——越是幹壞事,越不能找金婆子這種自說自話,自以為是的吹牛大王,不然雞同鴨講,一準壞事。
金婆子這也是算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