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晚桃踏入大殿時,撞鐘聲悠然響起,周圍香客排隊上香,跪佛求符,井然有序。
随着第三下綿長的鐘聲響起,餘晚桃點燃香支,插入貢案上的巨大香爐裡,再次跪禮後,從師傅手中換得香符。
離開時,餘晚桃與一黑衣男子錯肩而過,卻猛然回頭,視線落在那黑色背影上,心頭劇震。
黑衣男子緩緩回頭,對她一笑。
曲屠!
餘晚桃倉惶後退了一步,而後立刻扭頭離開。
曲屠怎麼會在弘恩寺的?!
想到方才對視瞬間曲屠對她投來的眼神,餘晚桃心中膽寒,她緊緊抓着袖襟,面色平靜地将在别處閑逛的餘小娃和餘小器喊了回來。
窈兒此時和蘇家那幾個小姑子遊寺去了,這寺廟中處處都是值守的武僧,若曲屠真要動手做些什麼,應該也不會在寺廟裡動手。
思索之下,餘晚桃俯身在餘小娃耳畔低語了一句。
午時留在弘恩寺裡吃齋飯,餘晚桃與蘇夫人一行人坐了一桌,周圍還有形形色色的香客,幾個小沙彌提着巨大的食盒從齋堂中穿行而過。
蘇夫人避着那些小沙彌,小聲道:“這幾日弘恩寺裡也不知住了甚貴人,那院子外好些武僧守着,不讓香客們踏足半步。”
“據說是出使北蠻的使團,那裡面住的正是前首輔聞人無庸。”,隔壁坐一婦人自來熟地湊過來搭話,像是藏了一肚子的八卦終于找到了分享的機會。
一直埋頭幹飯的餘小器聞言怔了一下,但并未有人注意到。
餘晚桃聽着這八卦就覺得十分離奇:“夫人可要慎言,此事議論不得,仔細禍及自身。”,說罷她挽了一下蘇夫人的胳膊,将她注意力轉回來。
見人不搭自己腔,那婦人頗為惋惜地坐了回去,卻遭她婆婆罵了一句長舌婦,便悻悻地歇了繼續傳播八卦的心思。
這邊蘇夫人心裡也是緊了緊,這官家的事情确實不是她們能私底下議論的。
她拍拍自個胸口,對幾個好奇支棱着耳朵偷聽的幾個小姑子說:“好好吃飯,待會回莊子裡,這兩日可莫要往寺廟後邊走動。”
幾個小姑子乖乖點頭。
餘晚桃自從在大殿内見了曲屠,便一直心神不甯,心裡盼望着餘小娃那邊能順利。
齋飯後,窈兒将餘晚桃拉到無人處。
“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窈兒極善察言觀色,更何況餘晚桃此時神色與往日多有不同。
餘晚桃點頭,壓着聲音道:“我方才在大殿裡看見曲屠了,他也看見我了。”
窈兒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官府的通緝令貼了快兩年,可曲屠一直銷聲匿迹,如今卻突然出現在弘恩寺,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是來尋仇的。
“曲屠要的東西——”
餘晚桃狠狠擰住眉頭,用眼神打斷了她的話,“人多眼雜。”
窈兒心有餘悸地将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她凝着目光四周逡巡,有一種被人盯住的不适感。
“那現在該怎麼辦?”
餘晚桃看着通往後院的回廊,兩側種了不少神仙竹,如今入了下竹葉翠綠茂密,延伸到回廊裡,随着香客們走動帶起的風搖曳着。
她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
“窈兒,還記得方才那婦人說的話嗎?”
“出使北蠻的使團?”,窈兒很快明白了她的打算,可,“消息都不知真假,萬一不是怎麼辦?”
“去一探便知。”
若消息不假,那些人真是出使北蠻的使團,帶領者還是聞人無庸,那使團中必定有身手高強的護衛護送,在使團的人離開弘恩寺前,曲屠絕不敢輕易妄動。
唯一能有機會動手的,便是她們回城的途中,可她已提前讓餘小娃潛回府城,官府定會帶領府兵前來抓捕,若是不出差錯,今晚便會到。
“窈兒,你與蘇夫人先回山腰莊子,曲屠想要的東西在我手上,他若現身,必定是來找我。”
“不行!”,窈兒快速道:“我陪你一道去。”
“你先回去。”,餘晚桃态度堅決,她環視左右,“小器呢?你去找一下他,先帶他一起回莊子。”
“可是——”
“快去。”
餘晚桃步伐匆匆地往弘恩寺的後院去,神色慌張,低着頭左顧右盼,仿佛在找什麼丢失的重要物件。
就在她靠近後院拱門時,一小沙彌伸臂攔住。
“這位施主請止步,此處院子暫不接待香客。”
餘晚桃着急道:“我前兩日來這邊弄丢了一塊随身的玉佩,玉佩是親人所贈,十分貴重,這位小師父煩請通融通融,讓我進去找找。”
小沙彌面色為難,“主持說了,院裡現在住着貴客,不能讓旁人進去打擾。”
“我就是進去找找,又不吵鬧,怎會打擾貴客。”,餘晚桃等不及,上前去推搡了一下小沙彌,甚至有些蠻不講理地說:“若我玉佩真因此丢了,你得負全責!”
“施主,您真的不能進去。”,小沙彌赤紅着臉,俨然是極不善于應付這種事情。
“我還就要進去了!”
“哎!”
這廂吵鬧,許是驚動了院子内的人,須臾一身着棕衣勁裝,腰間帶刀的男子走了出來。
“何故吵鬧?”
男子面色嚴肅,氣勢威懾。
餘晚桃肩膀抖了一下,而後壯着膽子回道:“我前兩日丢了一玉佩在後院這邊,這小沙彌總攔着我不讓進去,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