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上衆人皆盼着禦劍的大能能快點前來營救他們。
暗雲裡禦劍之人約有十幾位,身影越來越清晰。
舟上衆人不由露出喜色,可喜色還沒出現一會,更令人駭然的一幕出現了。
洶湧的海水忽然隆起,隆到看去幾乎要與天比高時,鲟鲨王獸那如嶙峋珊瑚石的獸皮驟然躍出海面,同時發出一聲渾厚的吼叫。
吼叫有如實質,落在衆人身上,仿佛千萬斤重量壓下,壓得他們一個個或跪或趴,臉憋得通紅。
躍出海面的王獸淩空俯沖,獸口将剛剛顯露身形的十餘修士盡數吞入,在巨齒之下的更是被攔腰咬斷,一半在嚴絲合縫的鲨魚齒内,一半跌進海裡。
甲闆上鴉雀無聲——沒人敢出聲,他們生怕吸引王獸注意,變成王獸的下一個獵物。
迹棠注意到王獸睜開的眸子。
豎瞳比上次見時更加細長,周圍眼白也愈發紅,其上血絲遍布,望去盡是殺戮之氣。
這哪裡像一心問道飛升的,分明更像個堕入魔道的弑殺者。
衆人剛升起的希望又破滅了,比起肆虐風雷,鲟鲨王獸更讓人膽喪魂驚。
海龍舟霎時成了一艘空船,除了舟身哀鳴,再無其他響動。
迹棠幹脆用萬隐罩護住兩人。
上次變故突生,迹棠手忙腳亂,根本沒時間喚出萬隐罩。如今她雖用萬隐罩隐去兩人,可一旦跌入海裡沒有氧氣,最後還是束手無策。
現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幾位修真者對鲟鲨王獸來說大概連填牙縫都不夠,它豎瞳一轉,很快落在海龍舟上。
有幾個修士再也扛不住重壓,叫喊着跳進海裡。
他們幾人顯然吸引了王獸注意,可王獸卻沒有第一時間入海,而是伸長了脖子,探到海龍舟上方。
它巨大的腦袋把海龍舟遮擋嚴實,暗影下衆人盡力把自己縮成一團,頭埋得很低,一個個全成了鴕鳥。
王獸嘴下珊瑚般的凸起剮蹭到立起的船杆,船杆從中間斷開,砸到船尾,聲響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修士們再也待不下去了,紛紛跳下海龍舟。
珊瑚石就擦着迹棠和宿盡舟身前過去。
如此近的距離,罩在迹棠和宿盡舟身上的萬隐罩像是感應到什麼,忽然震動起來。
宿盡舟不解地看向迹棠,他身體繃得很緊,準備随時帶她逃命。
迹棠表情愕然,接着又很快變為震驚,她望着鲟鲨王獸,翕動嘴唇,剛待說話,驚覺現在不是時候,随即輕輕朝宿盡舟搖了搖頭。
她實在太過驚訝了。
萬隐罩上次這麼震動着提醒她,還是她在青莽掩月山,獲得父母留下的魇牌時。
也就是說,烙印在本命法器的靈印在提醒她,本該出現在海盡雲間島的靈魄,不知道何種緣由,如今出現在了鲟鲨王獸身上。
迹棠想要從王獸身上找到一點魇牌或靈魄的氣息,怎奈王獸實在太過巨大,她即使看向最遠的位置,也隻能看到王獸獸皮上凹凸不平的珊瑚石。
迹棠拽了拽宿盡舟的衣袖。
宿盡舟向她靠近。
兩人敏捷翻過欄杆,迹棠以魇氣固定在海龍舟外側,靜靜等待。
他們沒有在王獸視線範圍内,又有萬隐罩護持,隻有在活動時可能被王獸察覺,雖然冒險,卻也比當闆上魚肉強。
鲟鲨王獸合體期的修為放眼整個修真界屈指可數,每一個的名諱說出去都能讓人抖三抖。
他們這點動作在王獸面前實屬班門弄斧,隻希望王獸别把他們放在眼裡,早早離開才好。
如此等了半晌,鲟鲨王獸竟毫無離開之意,反倒是一口叼住海龍舟,看樣子是想把海龍舟甩出去。
然而王獸低估了自己鲨魚齒的威力,海龍舟還沒甩出去,就被它恐怖的咬合力和鋒利的尖齒搞得七零八落。
迹棠和宿盡舟跟着海龍舟碎裂的部分落進海裡,迹棠分出些魇氣,不動聲色推動背後碎塊,試圖遠離王獸。
她移動得不快,順着海浪慢慢推送。
宿盡舟卻在這時猛地抓住她的手。
迹棠僵硬擡頭,與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前的豎瞳對上。
她全身戰栗,頭皮發麻,連呼吸都停了。
海裡有這麼多散落的海龍舟碎塊分散王獸注意力,他們這塊還被迹棠有意操控,說起來已經十分不起眼了,可鲟鲨王獸還是能第一時間尋到精确方位,迹棠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王獸身上的魇牌和她有所感應,吸引來了王獸。
迹棠大氣不敢喘,餘光見宿盡舟已經要掐訣禦劍,她忙制止,一字一頓道:“我來。”
巨獸的眸子閉合又睜開,豎瞳微微圓潤些許。
迹棠突然聽見一道沉穩厚重的聲音——
是王獸的傳音。
它說:“霁淮,救救我。”
王獸把她認成了溫霁淮,她的母親。
迹棠強自穩下心神,勉強依附上王獸落在她識海的一縷神識。
她修為不夠,沒法直接以神識傳音,隻能依附王獸,用王獸的神識作為連接橋,與王獸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