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團嘗試新的燈光效果,裡薩在上操作,蘿拉在下定點,過程中出現了意外。
朱蒂太太像是贊許地點點頭,但表情始終嚴厲:
“初步調查結果出具之前,社團活動暫停。”
此外,全體成員需要重新接受安全教育,社團負責人塔夫和菲拉向學務長提供書面報告,直接當事人蘿拉和裡薩必須完成至少兩個療程的心理治療。
“現在,所有人,離開!”
一出演出廳,蘿拉眼淚重新打轉,使勁咬着唇,忍住不要再哭出來。
裡薩則震驚地說個不停:“兩個療程?就為這點事?完全是形式主義!學校的心理咨詢師多難約啊!等到下學期都約不到!”
塔夫提高音量,蓋過裡薩,告訴大家記得每周五去學生活動中心看公告,留意社團下一步計劃。
菲拉商量着同裡薩和蘿拉一起先去咨詢室問問看,又和塔夫約好之後在她兼職的餐廳附近見面。
一片嘈雜混亂中,塔夫終于轉向拉斐爾:“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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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走最近的那個出口,而是避開所有人,向沖薩河方向的劇院後門走。
她走得很急,試圖借此發洩部分情緒,但語氣還是強烈,又被走廊放大:“你到底做了什麼?”
拉斐爾輕哼一聲:“這是一個意外事故。并非人為或可控。”
契約的不可控條款。不需要完成交易的方法。
塔夫聲音有些發抖:“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計劃?設計一個意外!?”
拉斐爾語氣略微有些不快:“我不得不提醒你,塔夫。你的問題存在過于明顯的預設立場。”
塔夫猛地轉頭看向拉斐爾,于是他伸長手臂替她推開門:“小心。”
劇院外陽光強烈,直射在臉上,塔夫又一陣暈眩。
小心什麼?
小心門,還是小心和他說話的方式,或者是小心他本人。
為什麼拉斐爾還能如此冷靜。
他從來記不住别人的名字,為什麼卻知道朱蒂太太姓什麼。
為什麼明明是周六,朱蒂太太還是來得這麼快。
這怎麼可能隻是個意外。
一路沉默走到沖薩河旁,塔夫聽着淙淙水聲,深吸一口氣:“好,那我隻問客觀發生了什麼。”
她試圖讓語氣盡量平穩客觀,開口卻還是質問,“你之前對蘿拉做了什麼?你還對她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問題應該是,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拉斐爾微微眯下眼睛,“如果你指的是,加回吻戲那件事。”
“隻因為這個,你就威脅說要取代她?”
“不。但威脅?”拉斐爾像是被小瞧了,又哼一聲,“哪怕我真的這麼做,那也不值得驚訝。”
塔夫短促地冷笑一聲,幹脆一起問出口:“劇團最開始離開的那兩名演員,也是因為你的威脅吧。”
“這是一個問題嗎?還是你已經有了答案?”拉斐爾譏諷地反問。
“好,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我給了他們一個選擇……”
“哈!”塔夫忍不住又冷笑一聲,“選擇!”
拉斐爾面色不快地繼續說完:“做出決定的是他們。”
“但你很清楚結果會是什麼!”
“相信我,塔夫。我更希望看到意料之外的結果。”拉斐爾聲音忽然放低,“比如你。”
但塔夫聽得清清楚楚。這比較難道是什麼恭維嗎?她慢慢眨了下眼睛,捏住拳頭,身體慢慢繃直,否則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地發抖:
“那麼,你看得還開心嗎?”
“必須要排除蘿拉那些,令人發笑的自作多情,以及……”
“你在自以為是什麼?”塔夫不可置信,再次打斷他,“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評價别人!?”
拉斐爾臉色冷了下來:“也許,我的确擁有評價的‘資格’。”他語氣更加輕蔑,“要求‘我’,親.自.吻她。這幾乎稱不上可笑。連交易都不夠格。”
“可笑?不夠格?”塔夫被徹底激怒了,“你以為是你瞧不上她?但你知道嗎,哪怕是同你‘交易’的女生,真正不在乎的,也其實是她們。”
“是嗎?”拉斐爾頓了下,“我倒是願意請教一下你的高見。”
塔夫大聲冷笑:
“并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擁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見!我知道你能提供什麼,‘金錢、地位、資源’,所有這些展示給别人的漂亮書頁。不過很可惜,上面沒有一個字母是你寫的。
“那些東西當然是有用的,但是你,你隻是一個載體。
“對她們來說,你才是可以被取代的。不,你甚至不需要存在。你想要别人看到真正的你,你為什麼從不展示呢?因為你沒有其他東西!”
拉斐爾維持着鎮定的神情,但語氣平靜得有些可怕:“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而且你也知道。
“你心裡其實很清楚,如果沒有那些吸引别人注意的‘貴族身份’的外殼,沒有一個人會對你本身感興趣!
“唯一一個能屬于你的大概是你的身體,但那些你也不願‘親自’提供。不,是你不能夠!因為你是個膽小鬼,既自大,又膽小。你到底在怕什麼?”
拉斐爾看上去好像被打了一巴掌,臉色鐵青,下巴肌肉開始顫抖:“我建議你在感到後悔前停下。”
塔夫卻知道自己說中了:
“建議?你有什麼資格建議别人?你威脅蘿拉趕她出劇團,隻是因為她想要加回吻戲?在舞台上!完全可以借位!還是在你已經拒絕過她之後?
“我知道,你不想,可你為什麼要費力設計這種意外,甚至不在乎有人會受傷!隻為了逃避這種事?
“因為你不敢!因為你不配!因為你怕别人發現你有多差勁!多可悲啊!所以你才連‘親自’親吻一個女生都不敢!”
拉斐爾狠狠盯着她,臉上帶着一種既詫異又屈辱的神情,整個身子都有些發抖,最後隻說:“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的。”
周圍忽然變成一片死寂。
塔夫大口呼吸,隻能聽見自己的喘息聲和耳中的轟鳴——被心髒迫不及待地泵出、恨不得沖破血管的血液發出的轟鳴聲。
她看到拉斐爾鼻翼微微鼓起,呼吸變得急促粗重,眼睛裡的金色越來越濃郁。
她都說了什麼。
她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接下來又該怎麼辦,隻是情緒上頭,針對拉斐爾這個人。
他的确是個刻薄傲慢的混蛋,但她也沒有權利朝他仍這種淬了毒的尖刺。
她沒有比他更好。
……
啪。
啪。啪。啪。
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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