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範圍太廣,抽象得不着邊際。
李遲明翻了個身,輕輕叫了聲:“秋少關。”
“嗯?”秋少關将手機屏幕側過去,微弱的光亮打在李遲明臉上。家裡隻有一個枕頭,在李遲明腦袋底下壓着。
李遲明身上蓋着被子,而秋少關身上隻随便挂着個毯子。按秋少關的說法,倆人蓋一個被子太小,他半夜睡覺不老實,總東踹一腳,西怼一肘,那小被子就理所應當地把李遲明裹得嚴嚴實實。
倆人中間還用衣服隔出道“銀河線”,說是避免秋少關他自己越界的。但實際上,先越界的是李遲明。
李遲明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但還未碰到秋少關身上,就被他伸手擋了下。
“……..”
李遲明說:“秋少關,冷。”
秋少關扭頭看了眼窗戶,都關着的。
現在正處十月初,氣溫寒冷,破樓擋不住漏進來的風,單元門常年都是壞的,關不上,整晚往樓道裡灌冷風,風又順着門縫溜進來,冷是無法避免的。
還要過兩個星期才能供暖。
“給你燒壺開水。”秋少關扯開本就隻蓋了一角的毯子,走到客廳,從某個角落拿出許久未用的熱水壺,動作幹脆地去廚房灌滿水,先是徹底涮洗了遍,才重新灌上水,插電,燒水。
一套動作下來,站在熱水壺旁,聽着由低漸高的轟響聲,秋少關才摸了下鼻子,感歎了聲。
“李遲明,我真成你家長了。”
這聲音很小,幾乎就是自喃般随口一說。
但李遲明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出來了,就站在卧室門口,安靜地靠着門框看他,聽見這句,沒說話,隻是眉頭舒展了下。
秋少關聽不見他叩地闆的聲音。
但他能聽見他說話的聲音。
足夠了。
熱水壺是剛搬過來時候買的,市場裡最便宜的一個,燒水很慢,要個二十分鐘左右。
秋少關就低頭接着擺弄手機。
他朝Ghost裡玩電吉他的要了幾張譜子,自己又簡單改了改,弄成稍簡單的樣式,一切搞定,才存到專門放譜子的相冊裡。
一擡頭,看見李遲明已經站在他身邊了。
這人輕手輕腳,走路像沒聲響的幽靈一樣。
秋少關順勢去看他腳上。
果然。
光着腳的,沒穿拖鞋。
“不是冷嗎。”秋少關說:“還光腳出來?”
這麼說人家,但秋少關自己也是光腳出來的。
地闆上冷得像鋪了層冰碴兒,但來回走上兩遭,腳就被凍得沒了知覺,隻感覺寒氣止不住得往身體裡鑽。秋少關早就習慣了,理所應當地把自己從責令範圍中摘出去。
李遲明說:“我不冷。”
秋少關看着亮燈的熱水壺:“?”
你剛才說的什麼。
李遲明慢吞吞地補充了句:“我剛才的意思是,怕你冷,你毯子沒蓋好。”
秋少關:“……..”
行。
是他操心操習慣了行吧。
樓上一陣吵鬧的嬰兒啼哭聲。
秋少關往天花闆瞥了眼。
這棟樓裡的小孩兒他幾乎都見過。
一個兩個都是能跑能跳的年紀。
在哈市。
這小區是出了名的破小區。
最近幾年經濟情況上去了,還真沒有新婚夫妻到這兒來安家,更很少有人把孩子送到這兒來給老人照料。
這附近也沒幼兒園,還圍着不少所充斥不良少年的職業學校,真把孩子放這兒,教導起來也是個麻煩。
秋少關想起來上去敲李遲明家門時,裡面傳來的嬰兒哭聲。
秋少關思忖了下,沒出聲問,全當聽不見。
就那做派。
李遲明完全就是個被抛棄的孩子,在家估計不少因為家長偏心吃苦。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視。
李遲明的神情甚至比秋少關還要坦蕩。
反倒襯得秋少關遮遮掩掩地回避像藏着龃龉般。
秋少關收回視線,“不冷就回去睡覺。”
李遲明應:“哦。”
十分鐘後。
李遲明就感覺自己被子裡被塞進來個熱水袋,上邊還繞着纏了層毛巾,隔了熱水袋表面灼燙的熱感,暖暖的還不至于燙傷。
秋少關掀開薄毯,躺進去,手機放到腦袋邊充電,定了個鬧鐘,就閤眼準備睡覺。
才十二點鐘。
他什麼時候睡這麼早過。
腦袋清醒得不行。
尤其是身旁還躺着個人。
秋少關翻過身,背對着李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