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的冰玉榻之上,散發着一陣又一陣的寒氣,端坐着仙道聯盟的首領——無常仙尊,鄒衍從未看清過仙尊的容顔,偶爾看見了,過後也就忘記了,應當是施了術,修為高的人總是有着這樣那樣的怪癖,鄒衍也能理解。
盡管比起其實三人,仙尊對他算得上溫和,但他仍然懼怕着仙尊。
倒不是仙尊對他不好,無常仙尊法寶丹藥給得很勤,隻是倆人之間一種地位、等級間巨大的差異讓鄒衍下意識地生出恐懼,他們一直在一個不平等的台階上交流。
仙尊對他就像對一隻小貓小狗,高興了打發點丹藥,不高興則不聞不問。
這樣下去,缺乏關心,無論養什麼都很容易養死。
不過鄒衍是有思想,自由的人類,倒不會因為缺關心或者照看就死亡。
頂多有些失望或微微的酸澀罷了。
岩洞中的靈液滴在地上,化為一團濃郁的靈氣,充盈在室内,鄒衍隻是身處其間,經脈中的靈氣就在自然運行,仿若呼吸一樣自然。
仙尊面上無波無瀾,像一潭濃白色的死水,布滿了高渺的仙道之意,修行、修行,還是修行,以鄒衍的認識看來,師尊像是一台隻會修仙的機械。
快要入土一般腐朽。
無趣。
“走近些。”仙尊微啟淺粉色的唇,低聲道。
鄒衍無辜地眨眨眼,嬉皮笑臉道:“師尊,您剛剛讓我滾進來的。”
無常仙尊壓下唇角,沒有答話,手指輕動,鄒衍就直接被轉移到冰玉榻的台階下,他膝蓋着地,被寒冰凍得發抖,鄒衍有些難過了:糟糕,他該不會得老寒腿吧?這還怎麼活?
仙尊冷眼看向鄒衍,如同人看蝼蟻一般無足輕重:“你這三年來,未曾聽過一次丹講課,早練日日遲到,修為停步不前,鄒衍,你想做什麼?”
鄒衍垂着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為何不答?”
仙尊又問,語氣稍有不耐。
鄒衍抿唇笑了笑,臉上一片乖意,心下卻煩燥,他也來了點氣,揚起眉問:“師尊,弟子想直接飛升成仙,可以嗎?”
無常仙尊站起來,撫了撫他的頭頂,抓住鄒衍幾縷發絲,撚了撚:“想成仙,就好好修練,捷徑。”
仙尊頓了頓,接着意味不明道:“可不好走。”
鄒衍長歎一聲,頭偏了偏,避開仙尊冰涼的手,乖巧地笑着說:“修煉太苦了,那我還是當個凡人比較好。”
無常仙尊淺淺道:“若為凡人,你應當早已成家立業,或子孫滿堂,或……”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的寒意化為鋒刃:“正好今日你大師兄向我求娶你。”
“你意下如何?”
那雙古井般的眼眸有意無意間地将視線凝在鄒衍身上,鄒衍打了個哆嗦,有些被吓到,師尊這是什麼意思?
嘶,救命,師兄你壞事做盡,害人不淺!
鄒衍想了想,猶豫答道:“師尊,我覺得我年紀還小,不急于這一時,況且,我對大師兄并無他意,可能,我們不太合适。”他的手揪着繡有暗紋的腰帶,說話也不利索,顯然有些緊張。
無常仙尊的臉色卻明顯緩和了些。
他揮揮手,祭出幾件法器,無不都是可讓世人搶破頭的極品法器,混元珠、聚靈旗……還有幾根紅線?
“這些你先拿去用,用完之後每件一篇分析論文。”
“此外,勤加修煉,切不可怠惰,實在進不上階,用些外物助力也無妨。”
鄒衍高高興興的收下法器,轉身離開,直到走出無常山後,才緩下神色,微微放松,長舒出一口氣,召喚出長劍。
用外物助力?虧他敢說。
修真界中,凡是有望于道途的,都屏棄外物堆徹來的修為,自己積累的修為,才是最保險的,用外物堆的,要麼是壽元将盡,無路可走,要麼是給高階修士培養的爐鼎,為承受高階的修士,不顧其它地将修為堆上去。
須知,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台,起于累土。
修煉,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好,當然,這也可以是鄒衍選擇擺爛慢慢修行的理由。
師尊給人的攻擊性太強,很有壓迫感,他不喜歡,有時甚至莫名恐懼,他還是比較喜歡攻擊性弱的。
鄒衍坐在劍上,端着酒杯,撚着熱騰騰的點心,慢慢悠悠地向前走。
雲層稀薄到像灌滿了水的牛奶,薄霧蒙蒙的一片,下面傳來一些聲音,幾個青衣弟子聚在一處,是仙道聯盟新入峰的弟子。
他微微側了側頭,亮晶晶眼中充滿好奇,停下劍,聽下方的讨論聲。
“你們不覺得鄒衍師叔…………?”
說的什麼?聲音太小了,離得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