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懷着沉痛的心情,悼念十月份于布魯克林大橋上意外逝世的十八名新生,願他們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戈多金大學禮堂正在舉行追悼會,紀念一周前因事故身亡的新生們。此次追悼會由沃特公司出資贊助,并且頗受公衆關注,各大電視台都有派攝制組前來拍攝。即使戈大先前曾宣布放了一個月的假期,禮堂的觀衆席依舊坐得滿滿當當。
安德烈和盧克、凱特坐在一起,望着舞台中央正在發表悼詞的校長謝提。
“真不敢相信……居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周。”安德烈無力地搖頭,“我還是不敢相信他們都死了,連同維克多……”
說到一半,他止住話語,擡手揉搓自己的臉。
盧克很想安慰安德烈,但不知為何他提不起心情這麼做。他隻是把手放在安德烈的肩上,似乎這麼做也會讓自己好受點。
“就連海倫也——”另一邊的凱特也和安德烈一樣,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
盧克扭頭看着一臉悲傷的凱特,伸出手攬住她,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我很抱歉,凱特。”
凱特的臉色并沒有因為他的這一番安慰轉好,反而變得更加難看,但盧克沒有留意到她的變化,他的注意力放回了走上舞台的祖國人。
布靈克教授曾跟他說過,總有一天他會成為比祖國人更強大的存在,但他如果真的足夠強大,是不是當時就能出現在車禍現場,拯救更多的學生?
為了讓類似的意外不再發生,他得強大到有資格加入“超級七人隊”的地步。
“真不敢相信我會以這種理由重返戈大。”祖國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入禮堂内每個人的耳中。
他的語氣充滿着遺憾與悔恨,“這一周時間裡我一直在想同一件事:為什麼我不能多救一個人?十八條無辜的生命,代表十八個幸福的美國家庭——我讓他們失望了,我沒能把他們的孩子帶回家。”
他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緩和自己過于悲痛的心情,實際上,他隻是借助低頭瞥了眼面前的發言稿。在看到後面狗屁不通的句子後,他重新擡起頭,不打算再念稿子。
“但是——”他豎起一根手指,神情堅毅又嚴肅,“我們不能忽視客觀事實。造成這件悲慘事故的真兇究竟是誰,誰會忍心謀殺這群積極向上的美國青年?”
“擁有超能力不是他們的錯!他們也是人,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我們怎麼能容忍美國的未來被這群歹毒的恐怖——惡意分子謀害?”
他的聲音愈加高昂,激起了台下參會學生的附和聲。
“沒錯!”
“超能力者也是人!”
“去他的抗議者!!”
由于附和聲的持續拔高,台上的祖國人不得不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輕笑,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掃視着漸漸安靜下來的學生們,繼續說道:“我們得還十八名戈大學子一個公道,得讓肇事者接受應有的懲罰。但光靠我一個人不行,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不僅是戈多金大學的幫助,還有社會上熱心關注整個事件的民衆的幫助,你們的善良終有一天會得到回報,因為上帝無時不刻與你們同在。”
随着他的發言結束,台下迫不及待響起陣陣掌聲,幾乎快把禮堂的天花闆掀開,而他向後退步朝天舉起雙臂,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高呼:“God bless America!”
祖國人接受着他最喜愛的掌聲與歡呼聲擁抱自己,高漲的自滿在此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
戈多金大學禮堂外面的廣場樹立着一塊紀念牌,上面貼有十八位失事學生的名字與生前照片,紀念牌周圍擺滿了一圈又一圈的鮮花與明信片。
盧克捧着種有迷疊香的花盆,把它放在禮物外圍的地上。他緩緩起身,望着紀念牌上一幅幅鮮活的年輕臉龐,視線停留在一個短發男生上。
維克多·畢夏普。盧克默念照片下面對應的名字。他旁邊的照片是海倫·鄧拉普,凱特的堂妹,不久前盧克曾陪同凱特獻上花束,這次,盧克獨自前來。困擾内心許久的疑慮似乎并沒有随着時間消逝,反倒在親自看到維克多的照片時愈加劇烈。
自從上次聚餐後,他仿佛丢失了一部分有關維克多的記憶。無論怎麼努力回想,他都記不清聚餐的細節。這并不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遺忘了什麼,但每次他想要去找維克多核實情況時,大腦總是會産生沒必要多此一舉的想法。
不過現在,他再也沒有機會去找維克多了。
盧克低垂眼眸,胸口像是被重物壓迫,難以呼吸。
他很難過——任何一個有同理心的人都會被這十八名無辜學生的遭遇感到難過,可他的内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尖叫:不!不隻是因為這個!你很清楚究竟是什麼讓你痛徹心扉!
生命中重要事物逝去的疼痛——這種滋味幾乎快要将他壓垮。他曾懇求過凱特讓他忘掉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在他得知自己的弟弟不幸去世的時候。當時凱特悲傷地拒絕了他,“不,盧克。這是每個人必須經曆的痛苦。”
他不想再次經曆這份痛苦,可他現在卻莫名其妙再度體驗了一遍。
盧克鼻子發酸,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擺好的迷疊香。綠色的小植株微微抖動——如此頑強且活力的小生命,将與永遠活在回憶中的逝者相伴。
“這小花真可愛。”
身旁傳來不久前曾聽過的聲音,盧克吓了一大跳,連忙起身看向不知何時出現的祖國人。
“祖國人!”緊張迫使盧克不由自主繃緊肩膀,而祖國人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他的反應,依舊以平和的姿态看着地上的迷疊香。
“獻給誰的?”
盧克很快鎮定下來,“安德烈的室友——我好朋友的室友維克多。”
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祖國人飛快瞥了他一眼,“維克多?”
盧克點點頭,随後想起維克多似乎跟祖國人有過小小的摩擦。
祖國人将目光投向紀念牌上兩人正對着的男生照片。
沒想到即使是在校内照片上,這個年輕人也是不苟言笑的樣子,太無趣了。
“你是排名第一的‘金童’?”祖國人保持望着照片的姿勢問他。
“是的。”盧克答道。
“一定有很多人對你的位置虎視眈眈吧?”
“我能應付得來。”
因為對方的回答聽上去過于輕松,祖國人終于肯把注意力分給身旁的盧克。他扭頭看着這個神情堅定的小夥——白人,年輕英俊,與自信相匹的實力,簡直就像自己的另一個翻版——更年輕,更新鮮。
他不喜歡這個新鮮的“翻版”。
“我喜歡你。”祖國人笑了笑,“保持這個勁頭,總有一天你也能加入‘超級七人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