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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的家很符合維克多對他的印象——這麼說也不怎麼确切，因為克裡斯的家比他想象的要幹淨許多。

十分典型的獨居布局，各式各樣的雜物堆放滿滿，但并沒有顯得十分髒亂。狹長的房型注定所有家具都得擺放緊湊，即使如此，也沒有擁擠到不能容納更多人的程度，而且附近還有森林。總而言之，這算是一個不錯的拖車房，隻要花點時間打掃，還是能舒舒服服住下去。

唯一令人難以忍受的是，不知是否閑置過久沒有通風，室内充滿了腐朽難聞的氣味。在車上就已經被“熏陶”一路的維克多自覺扇了扇鼻子，走到床邊把窗戶打開。

克裡斯跟在他身後，把袋子放到床邊，趁他背對自己，飛快将床上亂放的衣物與褲衩掃下去。

于是，維克多給房子通完風後，轉身正好看到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克裡斯。

“你覺得我的家怎麼樣？”克裡斯問。

維克多原本想說不錯，但在看到對方的腳正偷偷把衣服往床底踹的時候，他又改了口：“一般般吧。”

克裡斯垂下肩膀，聲音聽上去十分沮喪，“從你嘴裡得到一句認可簡直難于登天……”

雖然他可能隻是随口抱怨，但維克多還是為此生出了幾分歉意。

“對不起，其實我覺得挺不錯的。”維克多坐在他身旁，下意識為自己的言語道歉。

克裡斯突然抖動了一下，眼睛前所未有地瞪大。

“你……你覺得對不起？”他指着自己磕磕絆絆道，“你覺得你對不起我嗎？”

經他這麼一強調，維克多才發現這幾個小時以來自己的态度太差，總是對他甩臉色，哪怕是一位陌生人都不應該受到如此對待。

他們的确是各取所需，但維克多也不應該不尊重克裡斯，這與他受過的教育完全相悖，而且他也不讨厭克裡斯。

所以他完全不覺得自己的道歉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但是，克裡斯怎麼想，隻有他自己知道。

喉結上下滑動，他許久沒有說話，隻是看着維克多，連眼皮也舍不得眨，奇異的火花于漆黑眼眸中悄然竄動。

維克多感受到自己放在床上的手被輕輕碰了碰。那個觸碰很快又消失不見，快得如同飛出密林的驚弓之鳥，轉瞬即逝。然後，面前的克裡斯輕聲問他：“我可以要一個安慰嗎？”

“安慰？”維克多愣了會。

“對，”他點點頭，“無論什麼形式的安慰都行。”

在維克多開口前，他自覺強調了對方立下的規矩：“沒有親吻，沒有性，就隻是單純友好的安慰。”

他懷着期待的神色等待對方的回答。

“可以嗎？”

十分新奇的要求，但是，維克多并不反感。

他向克裡斯傾身，用自己的行動給出答複——

在這麼一間老舊的拖車房中，兩個男人坐在床上，其中一人抱住了另一個人。戶外的光芒穿過窗戶，落在克裡斯吃驚的臉龐上。

世界靜得隻剩順着窗沿刮進的風聲，以及克裡斯震如擂鼓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隻是在指責、質疑、憎恨、瞧不起他……弗拉格上校說他可笑，父親也罵他是個喜歡乞求憐憫的廢物。他根本不被任何人需要，隻有基斯和鷹鷹會在乎他。

克裡斯擠出似笑似哭的表情，将臉頰深埋入對方脖頸處的圍巾中。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像往常一樣得到一個嘲諷，或者是辱罵，甚至是更惡劣的回應，可沒想到卻是一個溫暖至極的擁抱。

而現在，他終于聞到了維克多身上的氣味——那是于杯中輕旋的苦艾酒，散發冷清芳香與迷幻幽香，神秘、誘人，且令人心神安定。

他的雙手緊緊抓住對方的後背，仿佛抓住了駭浪中唯一的求生木筏。

這就是被人在乎的滋味嗎……這就是——

一個克裡斯從未想過、也不敢擁有的詞彙射入他的大腦，如病毒一般蔓延至心底，迫使他呼吸停滞，再也不敢動彈，隻有胸膛那顆跳得飛快的心髒狂熱表達着自己的喜悅。

然而，那位主動抱住他的人也同樣選擇了主動放開他。

維克多與他拉開距離，用手捂住口鼻。

“我不想提這件事，但你真的得換件衣服……”

哪怕維克多這麼說自己，克裡斯也溫柔看着他，然後乖乖脫下上衣。

在他脫掉衣服前，維克多匆忙起身，“我出去逛逛。”

克裡斯保持着半脫衣服的姿勢，對着維克多逃也似的背影露出微笑。

他一邊脫掉制服，一邊愉悅哼着Pretty Boy Floyd的《I Wanna Be With You》，對自己與維克多的未來遐想聯翩。直到他的家門被人推開，走進幾個滿臉寫着“我有活要給你幹”的陌生人時，他的美好幻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