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不到精神圖景的真容,如今就連小黑也徹底消失在這黑色的深淵之中。
在将來的某一天,深淵也終将張着巨口将他吞噬殆盡。
靳年緊了緊眉頭,揉了揉酸脹的額角,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蒼白空洞得如同一張畫紙。
這是在他選擇成為黑暗哨兵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的結局。
但他從未想過過程會如此的痛苦難熬。戰争,機甲,異獸,星艦,似乎成了他的組成部分。
但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為此甘心赴死,為了所謂的聯邦,為了榮耀,為了保護星際的每一位公民,甘心赴死。
他不明白,所以便選擇自己去探索答案,但仍舊不明白。
明明這是一件那麼痛的事,或許隻有當他真正面臨那一刻的時候,才會真正明白吧。
靳年拖着自己生了鏽的身體,踩在地闆上的那刻,人還有些飄,胸口上久不愈合的傷也終于結痂,生長出新肉來。
他摸了摸胸口,不流血,也不痛了。
“嘩啦啦——”
冰涼的水流打在身上,透徹心扉,但靳年如今感官遲緩,并沒有覺得無法忍受。
一陣酥酥麻麻的觸感從腳踝蜿蜒向上,直到爬到腰側,靳年伸手将那東西捉住。
“是你啊?”看到碧綠帶着黑色花紋的小蛇,靳年眼神柔和下來,手指在盤在他手腕上的蛇頭上輕點,“小家夥,你怎麼又來了?”
小蛇親昵地在他指尖蹭蹭,“嘶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今天的小蛇有些蔫兒。
蛇軀溫涼,鱗片貼在肌膚上像玉石一般的質地,沖着他吐信子,在靳年的指尖舔了舔,很是乖巧可愛。
雖然很想把對方當成普通的寵物再多摸摸,但深知這是某個膽大妄為的新生的精神體。
靳年将小蛇放下,戳了戳它的腦袋,“快回去。”
“唔……”
蹲下身的瞬間,頭痛欲裂,一陣巨大的風暴在腦子裡席卷,攪得他不得安甯。
這很奇怪,近兩天發作得太頻繁,幾乎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以前雖然不規律,但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刺痛頻頻來襲,且有越發嚴重的趨勢。
靳年倚靠着牆角坐下,水流還在不斷流淌,打濕了他的一頭銀發,貼在額頭,遮住了眉眼。
他低着頭,閉上雙眼,企圖通過意志來抵抗精神海裡的刺痛。
痛楚一波一波襲來,先是腦袋,最後幾乎蔓延至全身。其實他也不太确定身上到底疼不疼,可是腦子裡的神經已經無法分辨究竟是哪裡在疼,怎麼個疼。
根本分辨不清,隻能在這種難以言喻的疼痛裡煎熬着。他疼到想要把自己蜷縮起來,藏進一個小角落裡。
“唔……”靳年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痛吟出聲。
怪不得黑暗哨兵活不過三十歲,就這,他甚至想自己結果了自己。
靳年咬着牙撐起身體,緊緊貼着牆壁,關了水閥。如果他真的痛死在這裡,然後赤身裸體被人發現,那也太丢人了。
聯邦最年輕的上将,強大的黑暗哨兵,薔薇軍校總教官,起碼要保留最基本的尊嚴不是。
靳年腳步微晃,眼前陣陣發黑,連這幾步路都看不真切。
傅言如同昨日一般等在門口,看到的畫面如同時光回溯。
靳年的浴巾隻堪堪裹住下半身,甚至還有些松垮,上半身裸露着,渾身的肌理如同一隻豹子,寬肩窄腰。
傅言眼睛眯了眯,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正要轉身留給對方穿衣服的空間,就見人直直倒下。
傅言瞳孔微怔,将人接了個滿懷。觸手是一片冰涼,銀發濕漉漉貼着頭皮,嘴唇泛白,緊閉着雙眼,睫毛輕顫,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傅言摟着人坐在休息的沙發上,讓人靠着自己,精神力觸手進入人的精神海,卻遇到了厚厚的精神壁壘。
他曾經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進入的精神圖景,如今卻十分排斥他。
傅言皺眉,心裡不爽,精神力在厚重的壁壘上輕輕戳了戳,懷裡的人卻是一顫,如同受到重擊,呻/吟出聲。
明明精神圖景就在眼前,卻被阻攔在外,傅言的精神力在壁壘之外逡巡試探,但始終不得其法,就連森森都在旁邊急得團團轉,盤繞在靳年的脖子上,腦袋不停地往人身上蹭。
森森:小貓呢?我的小貓呢?快讓我見見我的小貓!
但這除了讓懷裡的人更難受之外,根本做不了任何疏導。
如此下來,傅言額頭上也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他輕輕拍了拍懷裡的人,在人的額頭落下一個溫柔的吻,語調也柔和着,帶着輕易就能察覺的深情,“乖,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