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馬不停蹄将那件汝窯筆洗護送回家,為了掩人耳目,還特意從後門進去的。
房間靜悄悄,老爺子打開密室的燈,冷光耀眼,照的人發白,也将古董身上的每一寸紋理都照的清清楚楚。
崔長年拿着筆洗仔細端詳半天,眉頭緊皺,額頭快要皺出一個“川”字來了。
父親一向慧眼如炬,任何複雜的器具上手便知真假,很少能有讓他猶豫不決的,崔書桐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老爺子把筆洗反轉過來的時候,雙眼突然瞪大:“不好!這是假的!”
崔書桐大驚失色:“怎麼可能會是假的?我看了好多遍了。”
他拿過筆洗,仔細看了一遍,碗身表面有細碎的蟬翼紋,顔色也是純正的天青色,淡雅高潔,碗身上的痕迹也和他見過的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是假的?
崔長年歎息一聲,将筆洗翻轉過來,露出底部,指着底部的邊沿:“你看這裡,是不是有現代的痕迹?”
碗身可以做成肉眼難以分辨的效果,可邊沿這一圈的白,是歲月留下的痕迹,很難做舊。
家裡那件汝窯筆洗有磕磕絆絆的痕迹,底部邊沿發暗,而這件筆洗的邊沿有些地方新的發白,不自然,看來是赝品無疑。
崔書桐一時難以接受,臉色唰一下就白了,險些沒扶住拐杖,還是老爺子拉了他一把。
這個局不知老徐做了多久,簡直是最頂級的高仿品,不僅顔色和形狀一比一複制的,就連裂紋的痕迹線條也一模一樣,非常費工夫,說不定十多年都不一定成功。
難怪他拿回這件筆洗的過程那麼順利,現在老徐是不是已經出國了?而且還是他給送過去的錢。
“這個作假的不是一般人,老徐是從哪找到這種高手?”崔書桐已經從震驚變成了疑惑不解:“這種造假高手要是出現在古董界,不就亂套了?”
“雖說汝瓷制作技藝失傳已久,但是現代已經有名匠破獲了開片的秘密,”崔長年看着兒子,眼神有些不自然:“老徐一定找了某位大師親自做的。”
“高仿竟然都做到了這種程度!”崔書桐還是震驚。
“先不要糾結真假了,”老爺子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轉移話題,“打起精神來,我們還有正事要解決。”
現在還有更棘手的問題要解決,胡江和楊嘉鳴都對這件汝窯筆洗虎視眈眈,必須想法解決掉這兩個燙手山芋。
崔書桐問:“爸,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先應付胡江。”崔長年沒有任何猶豫掙紮:“上面想要這件古董,人家一句話的事,你不願意也得給。”
崔書桐語氣有些焦急:“可是爸,咱們手裡沒有真東西啊。”
“用不着真東西。”
崔長年取出一個精緻的錦盒,将汝窯筆洗小心翼翼扣進了中間的海綿墊裡,意味深長看了兒子一眼。
相對無言的對視間,崔書桐已經明白了父親的意圖。
“可是,胡叔叔也是古董專家,”他心裡沒底,“這種高仿怎麼可能騙得過他?”
“他就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算哪門子專家?”崔長年冷哼一聲:“你這位胡叔能爬上去,就是靠讨好領導,一路吹噓捧上去的。”
崔書桐沉默不語,老爺子和胡江的關系一直很微妙,表面看着很友好背地各有算計。
老爺子一向看不慣胡江的虛假:“你猜他為什麼打咱家這件汝窯的主意?隻怕是想拿着這件東西,去讨好上面的人。”
崔書桐一愣,“上面這個人”究竟是誰,老爺子不說,他就不能問,不該你問的,不要瞎問。
有很多喜歡收藏古董的人,家裡非常有實力,因為古董可以傳世,日後落魄了可以東山再起,商人之流,終究隻能是下品。
崔長年看着錦盒裡的筆洗:“放心吧,這件赝品連你我都分辨不出來,汝瓷數量本來就比較少,可供參考的資料也非常少,胡江就更看不出來了。”
某位收藏家曾在一檔電視節目上,拿出過自己收藏的汝窯,卻被專家指認出來是赝品,收藏家氣不過,就去請了權威的鑒定機構,結果鑒定為真迹,狠狠打了專家們的臉。
可見,汝瓷這個東西,僅憑肉眼太難判定了,所以才能唬住外面的人。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仿佛為他注入一針強心劑:“去給胡江打個電話吧。”
胡江動作很快,得知消息後,就迫不及待趕到了崔家。
能獲得此珍寶,胡江眼裡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拿起筆洗小心翼翼端詳,動作輕到不能再輕。
他臉上的笑意無處躲藏,甚至有些谄媚:“汝窯果然是稀世珍寶,不僅做工精湛,看這顔色就是夢寐以求的天青色……”
正當他準備仔細端詳一番的時候,崔長年卻伸手搶過筆洗,重新扣進海綿墊裡,“嘭”一聲關上了錦盒,轉身就就将錦盒抱走了。
“你這是……”胡江還沒來得及看清,被他的動作搞得摸不清頭腦,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