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娜十分笃定村長知道真正的傷者在哪兒,而珀爾也在這時發現木頭神像後的地闆上,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門。
北大陸冬季寒冷,很多房屋都有用來冬儲的地下室,這算不上什麼可疑。
然而,珀爾能聽到門闆背後有輕微的呼吸聲。
希娜問得十分直接,毫無技巧,村長當然不答。
“據我所知,村裡沒有這樣的人。除了這樁不幸,村裡很太平。”
“可是,如果沒有受傷的人,您為什麼要弄來一瓶昂貴的聖水呢?”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村長桌上的玻璃瓶。
村長神色如常:“我平時會喝點酒,小姑娘,你仔細看看,湊近了聞聞,那怎麼會是聖水?”
希娜也是猜測,她認為安息獸反複出現,一定是因為那人的傷時好時壞。
倘若一直流血,那麼安息獸掘一定會把那人砸死才罷休。如果徹底痊愈了,安息獸就不會再來。
這讓她想起艾米那雙需要聖水不斷修複、維護的眼睛。
她不擅長與人溝通,尤其要挖掘一個不願開口之人有意掩藏的秘密。
這時,珀爾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捏了一下。
捏一下,代表“同意”。
他在傳遞什麼信息?
希娜隻想到了魔法,她覺得,珀爾是在說:同意使用魔法。
于是,她看向村長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睛,發動了精神控制術。
一秒、兩秒、三秒鐘後,法術的效果仍在持續。
她十分驚喜,可惜,在她默默數到第十秒的時候,法術再也無法維持,仿佛有人在空氣中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啪”地一聲,把村長失去的神智拉了回來。
村長對希娜的法術毫無察覺,十秒鐘的意識真空,無限接近于走神。
他晃了晃頭,又按了按太陽穴,為自己精神不濟而無奈,習慣性地說了一聲“抱歉”。
“我被你鬧糊塗了,小姑娘,最近我記性很差,剛才的話,辛苦你再慢慢說一次……”
“不用。”珀爾自信地笑笑,“我已經找到那人了,現在,我去把安息獸引過來。”
說罷,他提劍轉身,作勢往屋外走,留下一道颀長的身影,以及刺入眼目的殷紅——血。
他那又寬又長的劍刃上沾着血。
村長連忙瞥向地面,隻見光明神像滾落在地,而地闆縫隙處也被劍刃豁得更開,血肯定就是從那兒來的。
不知道這年輕獵人是什麼時候拔劍,更不知道他如何準确找到“憤怒又悲傷的人”,村長的臉色變得驚慌。
他顫顫巍巍地撲向地下室入口,着急地掀開橫木門闩查看,悲怆地說道:“你幹了些什麼啊!怎麼可以為了殺掉魔物,傷害人類?”
入口的一方漆黑内,有雙毫無生趣的眼睛,他一步一步,手腳并用地“走”出來。
看清他的模樣後,希娜倒吸一口涼氣——他就好像全身的血肉都長錯了地方,布娃娃落在了不愛惜它的壞孩子手中,四肢被拆得七零八落,又被沒耐心地勉強縫合。
他身上根本沒有好肉,全是疤痕,新的疤痕覆蓋着舊的疤痕,讓人觸目驚心,希娜感到後背的汗毛已經豎起,肩膀不受控制地顫抖,往後退了半步。
珀爾轉身回來後,看見這麼個人也是一驚,他有種立刻捂住希娜眼睛的沖動。
“希娜?還好麼?”
“沒事,我沒事。”
“這……所以你劍上的血是?”村長的腦子一陣糊塗。
“我自己身上的血也很多啊,”他揚了揚自己的胳膊,“淺淺地劃了一下,不疼。”
不疼兩個字,當然是說給希娜的。
村長頹然地坐在了地闆上。
“這下難辦了。你們盡快逃跑,就當沒這回事……”
老人思緒淩亂,念念叨叨,他隻是個老邁的村長,被珀爾詐了一道後幾乎沒了力氣,善良地勸說他們逃離。
“您别着急,”希娜已經看出村長确實不是壞人,壞人不會用這樣替人着想的語氣,“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人是誰?”
那個勉強還能稱之為人的生物喉嚨咕噜了一聲,似乎在承受劇烈的疼痛。
村長起身,把他先前稱之為“酒”的液體喂到這人口中。
“雅各布,木匠雅各布,他是那孩子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