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道:“來人,十五爺憂思過度,言語無狀,将他押下去!”但這是大明宮,宮中都是太上皇的人,他們看向太上皇後,太上皇後一味啜泣,一句都沒有說。
皇帝自己隻帶了一小隊侍衛,燕航也在其中,為首的什長一見這陣勢,一時也不敢應聲,于是燕航也隻能紋絲不動。
成親王冷哼一聲道:“太上皇訓斥皇兄‘心胸狹窄,刻薄寡恩,借由穆清風和王子騰一案,打壓舊臣,實非仁君所為’!皇兄便頂撞父皇,說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話,氣得父皇吐血,衆位叔伯皇親一驗便知。我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皇兄還要狡辯麼?是要臣弟将皇兄所說的一一道來麼?”
皇帝寒聲道:“老十五好大的膽子,竟敢污蔑朕,該當何罪?!來人,來人!”
成親王不等皇帝說完,立刻嗆聲:“皇兄忤逆不孝,氣死父皇,又該當何罪?”本朝以孝治天下,成親王這句話,吓得宗親們面面相觑,不敢說話。
北靜王問道:“且慢,臣等鬥膽,懇請查驗太上皇龍體!”
皇帝冷眼掃過,心中雪亮:今日之事,恐不能善了。
北靜王向前,居然也有幾位宗親跟着他一起查看,太上皇龍袍上染血,他嘴角雖已擦拭,但細看,還是能發現殘留的血迹。
蓬萊殿中,唇槍舌劍,而紫宸殿裡,文武百官等得心焦。燕牧與忠興伯耳語幾句,忠興伯叫來小太監,問了幾句,得知是大明宮撞的鐘,兩人相視一眼,眉頭緊蹙。
益陽侯湊了過來,輕聲道:“真是奇怪,似乎沒有看到忠順王。”燕牧也搖了搖頭。這樣大的事,他竟然不見蹤影。
燕臨卻是跟着蔡廣仁站在一起。燕臨低語道:“大明宮已經封宮了。”
上回是太極宮封宮,這回是大明宮封宮,兩宮之間劍拔弩張,已經勢同水火了。蔡廣仁掃視殿中衆人,暗自憂心。
錦衣軍近來密切監視朝臣的一舉一動,唯獨不敢把手伸進大明宮。如今衆臣都被扣在此處,簡直束手就擒一般。
燕臨道:“還好忠興伯進宮之時,讓關了大政門,想來女眷并未進宮。”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蔡廣仁微微點頭。
燕臨又道:“可惜太極宮當值的侍衛統領是石光珠……”石光珠的妹妹先前嫁給了北靜王做續弦。
如今的京營節度使霍隆城是王子騰舊部,王子騰之前受皇帝重用,如今卻已經死了。說不準這霍隆城有了什麼想頭。若無霍隆城配合,何人敢行宮變?
蔡廣仁益發不安起來,他真是看走了眼,還以為霍隆城是聰明人,現在看來,是他太聰明了。
畢竟,自古功高莫過于從龍啊!
燕臨倒是沉得住氣。
蔡廣仁看了看他,這小子挂着一抹微笑,跟殿中衆人格格不入,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終于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燕臨嘿嘿兩聲,低聲回道:“屬下在想,該給未來閨女取什麼名字。”
蔡廣仁氣得差點給他兩下。他掃過幾步之遙的燕牧,不知道那麼穩重的忠毅侯怎麼生出了這麼個小子。
“你先有命走出這紫宸殿吧!”蔡廣仁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句話。
燕臨心道:我從地獄之中逃出生天,來到這個世界,與父親重逢,又遇到這世上頂頂好的姑娘,我是一定要與她白頭偕老、兒孫滿堂的!
且說紫宸殿中,擁護聖上的宗親與站在成親王身後的宗親鬧得不可開交,一直不曾出聲的太上皇後終于發話了:“皇帝,你還不認錯,你父皇的在天上看着你呢!列祖列宗也都看着你呢!”
成親王步步緊逼:“皇兄,您逼死父皇,大逆不道。母後有令,還不聽命?”
燕航一見他離得這麼近,哪裡忍得住。
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隻見他使出迷蹤步,身形如同鬼魅,出手卻快如閃電,一個回合就将成親王扣在手中。
可憐那沈腰潘鬓、美如衛玠的十五爺被掐住命門,一下子面如紙色,方才的伶牙俐齒也倏地熄火了。
坐在榻旁的太上皇後蹭地起身,驚怒交加:“大膽奴才,你做什麼?!快放了十五爺!”
燕航之前一直遠在雲南,這裡的宗親統共沒見過幾個,就連太上皇後也沒放在眼裡,聞言反唇相譏:“我看十五爺才是膽大妄為,頭先才說是父子相争,不過吵兩句嘴罷了,父子哪有隔夜仇,說着說着,就把‘逼死太上皇’的帽子扣了上來,可見處心積慮要謀反!”他看準這些人想推成親王上來,想也不想,先把成親王抓在手裡。
燕航的什長也反應過來,上前就抓了另一個王爺,其他親衛也有樣學樣,而紫宸殿中的侍衛本來是護在太上皇後身邊的,如今要來救人,隔得太遠,失了先機。
兩廂僵持,忽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