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吧嗒吧嗒打着字,發出細碎的石子碰撞聲,讓斯内普想起雨滴打在窗沿的聲音。他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時,發現外面真的下起雨來。
從霍格沃茨高塔的窗口往外看,烏雲遮蔽了黃昏,似乎把黑夜提前帶來。沒過幾秒,暴雨瞬間侵襲,噼裡啪啦地落下來,把禁林打得歪歪扭扭。斯内普尚在發愣,安娜斯塔西娅·布萊克就在門外呼喚了。
“斯内普校長,馬上新生就要來了。”她微笑了下,和煦的眼睛彎起來,脖子上銀綠二色的絲巾紮成漂亮的蝴蝶結。
斯内普看了一眼手裡未完成的稿件,隻得先放在一邊,打算完結之後一并寄給他曾經的同學,如今的摯友讓·德雷亞斯——他的出版生意橫亘麻瓜界與魔法界,并且本人也極有文學素養。
直到做了校長,斯内普才意識到鄧布利多有多不容易;當他決定退休、把位置讓給他時,面孔上透露出的光彩熠熠與欣喜絕非假裝。不過現在,鄧布利多的肖像正挂在校長辦公室裡,手裡還拿着他摯愛的甜點。
“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差事啊,阿不思。”斯内普擡頭看着他慈祥的面孔,内心複雜。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狡黠地笑了,“親愛的西弗勒斯,這話你已經說了很多年了。甚至比我的歲數都要長呢!”
斯内普無暇理會鄧布利多的插科打诨。一群濕漉漉的學生把濃重的水汽也帶進霍格沃茨,城堡像是被塑料布封住,嚴嚴實實地鎖起水汽,又帶來一陣陳舊的氣味。
每年的新生都會留存一張大合照:這是戰後的習慣,斯内普也把傳統保存下來了。瞬時印刷的照片被他放進相冊集裡,平日這本相冊被頗有儀式感地擺放在書架上,斯内普忍不住往前翻了幾頁,逆着記憶的河流一路往前走。
最終,他看着相片上笑意盈盈的布裡奧妮,直直地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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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十年,當魔法界的救世主哈利·波特也前往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雷古拉斯·布萊克結婚了。
他如今經營一家魔藥工廠,因此不菲的身家足以支撐他舉辦一場盛大隆重的婚禮;婚禮上他邀請了太多人:沒有成為食死徒的家人 、一些家人的朋友、自己的朋友與生意夥伴。而他的妻子克萊爾·羅西頓,則與魔法完全無關,是麻瓜界出名的女演員——是電影《贖罪》裡塞西莉娅的扮演者。
西裡斯作為伴郎出場:他與雷古拉斯的恩仇在戰後一并消失。他幫忙招呼着自己的朋友,帶着波特一家和盧平夫婦走到格蘭芬多的桌子邊。
久違有一種重回霍格沃茨的感覺。
三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彼得;這是一種持久的傷痛,不能随着歲月消逝。曾經的憤怒已經消散,随之而來的不解也不再糾纏幾人,隻剩下綿長的雨水般地傷感。
哈利正是調皮的年紀,東張西望着,很快就看見一個熟人。
“德拉科坐在那裡!”他跟媽媽說,一邊拿手指過去。
莉莉望了過去。
金發德拉科被他的母親陪伴着,安靜地坐在斯萊特林中央。他的父親盧修斯·馬爾福沒能成功逃脫審判,但是由于情節輕微,已經在幾年前從阿茲卡班離開;沒有父親的童年讓德拉科變得沉默寡言。
在盧修斯入獄後,他很長時間都被雷古拉斯陪伴着長大,彌補了盧修斯缺席的遺憾。
他是入校之後才知道,偶爾來自己家裡的魔藥大師斯内普,是自己未來的院長。他總是很嚴肅,德拉科相當害怕他;他現在正坐在自己旁邊的桌子上,和校長鄧布利多坐在一起,似乎虎視眈眈地瞪着自己。
“西弗勒斯,好久不見。”布裡奧妮沖他笑了笑,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完全沒被歲月侵擾。
斯内普皺起眉,看了她幾眼,又求助地望向鄧布利多。
他不認識眼前的女人,但是莫名有一絲熟悉感;更疑惑的是,她似乎和自己很熟悉,對自己直呼其名。腦海裡閃過一些名字,但是最終都被否認。
“這是當年的龐弗雷夫人。”鄧布利樂呵呵地介紹道,幾乎對布裡奧妮隐瞞多年而沾沾自喜,“你還沒見過她的真實樣貌吧!”
她就是記憶裡的龐弗雷夫人!
斯内普眼睛亮了亮,詫異之餘更多了些驚喜。
這個隐姓埋名的“龐弗雷夫人”,給自己人生中增添了不少亮色,把自己從深淵裡拉了出來,卻在戰後完全失去聯系。斯内普沒敢詢問鄧布利多,但私下裡尋找過很多次,卻一無所獲。實際上,他無法得知也是正常的:布裡奧妮的身份隻被有限的幾人知曉,而大多數是已經死去的食死徒。
而眼前,活生生的布裡奧妮冒了出來,以從前那樣的态度,溫和地跟他打起招呼。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布裡奧妮·泰利斯,也是當時的雙面間諜‘龐弗雷夫人’,在霍格沃茨醫療翼擔任校醫。。”布裡奧妮說着,又開始道歉,“很抱歉,拖了這麼多年才告訴你真相。”
斯内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對于我們這樣的人,最重要的是隻在需要的時候出現。而伏地魔死亡之後,我們就沒有必要再次活躍了。”
“你本可以告訴我的。”
時隔這麼多年,自己也不再年輕,但面對布裡奧妮時,斯内普總容易帶上一些埋怨的口吻。在他眼裡,布裡奧妮半是親密的好友,半是親切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