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看着是一棟上了年紀的複古洋樓,裡面卻大有深意。
是吃飯,但是不止他們兩個人。
餐桌上的人她都熟悉,時越、陳牧寒、陸嶼。
除了陳牧寒身邊坐着一個女伴,其他兩人身邊都空空如也。
似乎是好朋友之間最私密的聚會,蘇棠站在原地,一下有些手足無措。
陸嶼是她老闆,除了工作場合,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私下見面。
“坐啊!愣着幹嘛!”
陸嶼擡頭看她,并不意外。
沈逸清走到桌前,随意挑了個位置坐下,又把旁邊的椅子拉開,動作自然極了,沒說一句話,蘇棠自覺的走過去。
飯菜都很清淡,味道也好,但蘇棠有些拘謹,端着架子,沒敢多吃,飽是飽了,卻沒盡興,飯後她要走,沈逸清卻不讓,推着她的後腰将人拎上了二樓。
蘇棠一進來才發現,這地方居然是個隐秘的賭/場。
厚重的藍色天鵝絨窗簾垂下來直達地面,别說是晚上,就算是白天,估計也見不到外面一點光,現在正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蘇棠跟着沈逸清一路走,進了一個貴賓包間,他回頭,問她會不會麻将,見她搖頭,對面幾人聞言有些掃興。
“那玩牌總會吧!”
蘇棠點點頭,謹慎的答,“會一點兒。”
沈逸清笑。
“就看大小而已,夠用了。”
蘇棠被他按在座位上的時候還在掙紮。
“你來吧!我真的不太會!”
“怕什麼,你就算把把輸,他也付得起。”
陸嶼看着人打趣。
“你别把自己輸給他就好。”
似是而非的話一下令蘇棠想起棋社那天和沈逸清的賭局,騰的一下,沒來由紅了臉。
“怕害羞的小姑娘,你别逗她。”
沈逸清瞥一眼人,輕笑,替她解圍。
他懶懶散散坐在她椅子的扶手上,一隻手繞過椅背随意的搭在她右肩,那動作仿佛圈着她,親昵又暧昧。
一桌人默契的看着他的動作,都沉默不語,眼神一個比一個耐人尋味。
溫熱的掌在蘇棠肩頭不輕不重的捏了兩下,安撫的語氣随意又縱容。
“不怕,輸赢都算我的。”
稀松平常的口吻,像是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對面幾人聞聲一樂,先是陸嶼大笑開。
“看老子不把上個周輸給你的都拿回來!”
沈逸清不痛不癢看他兩眼。
“都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惦記那麼清幹嘛。”
陸嶼不服。
“那你現在退給我。”
沈逸清閉嘴不言,隻吊兒郎當勾着笑,模樣有點淡淡的挑釁和不屑,邪性極了,蘇棠沒見過男人這樣,一下有些呆,下一秒他拆了紙牌塑封遞到眼前來,讓她洗牌。
陳牧寒也沒有上桌,坐在他帶來的女伴身邊,隻是看。
幾人打牌的姿态也很意思。
時越看牌的時候不太愛講話,整個人安安靜靜的,總是猝不及防就給人來一把大的,像隻老謀深算的狐狸,一旁的陸嶼咋咋呼呼,無論輸赢都很吵鬧,但并不在乎錢,張口閉口都在說自己的運氣,似乎他最在乎的就是運氣,至于陳牧寒帶來那個女人,除了催促陸嶼出牌外也不怎麼愛講話。
一圈老手,隻蘇棠一個新人,每次出牌猶猶豫豫,幾人都耐着性子刻意等她,打了幾圈大家摸到她的調子,最後幹脆連她手裡還剩什麼牌都能猜出來,輸了個底穿。
她不懂他們口中算錢的點數是什麼意思,隻是時不時不安的看沈逸清一眼,對方姿态悠悠然,示意她放寬心。
她從他随意的态度裡隻能模糊猜測,輸掉的金額或許不大。
就這樣混了一個多小時,蘇棠有些不好意思了,借口有些累換沈逸清上。
第一把,發來的牌沈逸清并不立馬提起來,隻是合起來堆成一疊。
發牌完畢,他單手一合拿起來捏在手裡,遞到蘇棠面前,沖她笑。
“來,你開開牌,試試我今晚的運氣。”
對面的幾人聞言全都一滞,随即不約而同的将目光投向蘇棠,眼神裡帶着一抹玩味。
“算了吧,剛才你也看見了,我的手挺黴的。”
沈逸清堅持。
“那是你的牌,這次試試我的。”
蘇棠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兩人挨得近,替他理牌時不免要彎腰。
肩頭碰着肩頭,她的手握上他的手,溫熱的肌膚相貼,姿勢說不出的暧昧。
沈逸清好整以暇的垂着眼,盯着她耳垂那抹幽微的粉紅,鼻尖有淡淡的茉莉香,襯衫低垂的領口敞開,一鏡到底出賣女生的秘密。
黑色的。
喉結下意識的滑了一下,他挪開眼。
一股躁動莽撞的氣流蹿過小腹下去,他幾不可聞的動了動身子,和她拉開距離。
AKQ打頭的順子。
沈逸清慢慢看着纖細嫩白的手指一寸寸捏開牌面,臉上的笑容由淡轉濃。
陸嶼一看這表情就知道不妙。
“艹!又是一個幸運女神。”他沖一桌人抱怨,“怎麼他媽我帶來的女人就沒有這樣的!”
‘又’。
蘇棠敏銳的捕捉到這個字,愣神半秒,沒來由想到酒吧裡自己那個受到取笑的生日日期,她的疑問,最終沒有得到答案。
人在出神,沈逸清突然偏頭看她,笑得寵溺。
“這把你開的牌,赢的歸你。”
她剛才可是輸了不少,沈逸清沒找她算賬,這錢她不敢要,連忙推拒。
“真的......不要?”
沈逸清眼神緊盯着她,似乎在給她最後的機會。
蘇棠還是搖頭,見她堅持,男人也沒強求,不要就不要。
最後散場的時候清賬,蘇棠驚掉下巴。
開頭那一陣,她幾乎輸掉了沈逸清那輛車。
心底倒抽一口涼氣,模糊算了一把她替他開牌那次,心裡又開始心驚。
赢的相當于她整個大學的學費。
這金額大到令她震驚,甚至有點後怕。
後怕自己若真的接了那筆錢.....
他們這群人無一不是高門顯貴的公子哥,行事潇灑、紙醉金迷,随意一場牌,就是她一輩子都賺不到的數字,而她隻是個連相機賠款都捉襟見肘的女學生。
她沒有那麼不谙世故,也聽說過學校傳言裡的各種名流富商和女生之間的風月事。
對于沈逸清,下意識裡她是有點避之不及的。
她心裡知道他們是兩種人。
可棋社裡令人耳熱的話語就像在落在她心裡生根發芽,每每想起來時心髒就怦然的跳。
但那出格的言論仿佛隻是挑簾子一眼,是男人為數不多的逾矩,也是她單方面的一場夢。
沈逸清的皮相永遠溫文爾雅,行事也是松弛有度、進退得體,兩人不多的相處裡雖有些模糊不清的暧昧,可從未仗着權勢逾矩,也從未勉強過她什麼,更沒有明确的表态。
一段霧裡看花、似是而非的關系裡,男人過分的好涵養和紳士風度有時候也會給人帶來煩惱,因為他的目的她無從捕捉,更是看不透。
蘇棠心中滋味複雜。
眼神轉向桌旁的男人,越發琢磨不清。
他究竟把她當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