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阿沅出現在兇案現場之事,白芷蘭神色凝重,略一沉吟,道:
“阿沅……那漁夫,應是兇手原本安排的替罪羊。”
說到這,白芷蘭眼中流露出一絲憤然:
“那漁夫夜間前來送魚,因貧困潦倒吃不飽飯,餓得發慌,便吃下了那隻放有迷藥的包子。兇手待他被弄昏後,将其藏入齊小姐房中的衣櫃内,意圖讓翌日發現齊小姐屍體之人,自然而然地将這漁夫認作兇手。
“一個低賤卑微的漁夫,又是個身份不明的流民,重刑之下,定會屈打成招。如此一來,真兇便可逃之夭夭,而漁夫無親無故,無人會為他鳴冤。”
聽到這般解釋,長公主微微颔首,翻開手中卷宗,語氣雖和緩,卻仍帶着一股無形的威壓:
“這倒也說得過去,可那你呢?你的證詞上說,你是被人故意設計去齊府的,周行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這麼做?”
白芷蘭答:“微臣鬥膽猜測,那兇手原本的計劃應當是,将微臣引至齊府,發現小姐屍體,再順理成章地看到那漁夫在屋内,随後報官,将其定為兇手。
“可不料,這個計劃出了岔子,不僅沒能将此案嫁禍給漁夫,也未能讓我成為指認他的證人。反而,讓我窺探到了兇手的秘密……”
“哦?什麼秘密?”長公主微微挑眉,問道。
圍觀衆人皆露出好奇之色,連跪在地上的周行也不再掙紮,豎耳傾聽。
白芷蘭見狀,故意停頓片刻,随後淡淡一笑,賣起了關子:“不如,微臣從頭說起吧。”
她向一旁的官員讨要了一杯茶,飲盡而盡,才道:
“六個月前,一名因盜竊罪入獄的女子即将臨盆。依本朝律法,她被暫時放出監牢,送往穩婆處生産。檔案中記載,她難産而亡,一屍兩命。但事實上,她并未死亡,而是被本案的真兇救下,安置在桐葉巷的一間宅院中……
“周行!”
她突然喊道,跪在地上的周行一怔,擡眼瞪着她,喉中發出低沉的嗚咽。
“我們追蹤餘大那日,曾經過桐葉巷左側的一處房屋,院中有絲瓜藤蔓延,晾曬着女人和嬰孩的衣物,你可還記得?你隻需點頭或搖頭即可。”
周行稍作思索,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随後重重點頭。
“那處宅院,正是那名女子曾經的住處。”白芷蘭緩緩道來,“她就是餘大的妻子,擅長易容的雌雄大盜,也正是她将我從醫館引至齊府,企圖将我牽扯進這樁命案之中。
“那日她為我提燈時,因距離甚近,我聞到了她身上的胭脂味,有淡淡的松葉香,極為特别。我記住了這氣味,後來去胭脂鋪買來同款,拿去試探餘大,他果然上當。今日午後,我們再次前往那宅院時,在屋内發現了相同氣味的胭脂。
“此女子雖有盜竊前科,卻向來隻是協助她的丈夫犯案,從不直接動手,更未曾殺人。因此,當她得知需要促成一樁兇殺案時,心中難免慌亂……”
白芷蘭見衆人都在認真傾聽,又讨了一杯茶,抿了幾口,潤了潤嗓子,道:
“戌時,這女子在包子裡下了迷藥,将前來送魚的貪嘴漁夫迷暈,随後将他藏匿起來。到了亥時,兇手勒殺了齊小姐,就将昏迷的漁夫放入衣櫃中,随即悄然離去。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漁夫在天亮前就提前醒來,還偷吃了桌上的糕點。他本打算推門離開,卻聽到有人靠近,心虛之下,急忙躲進衣櫃中。
“卯時,當我與那女子來到房前時,見原本緊閉的房門半開,她立即想到——漁夫已提前醒來,并猜測他必定已離開房間、溜之大吉了。卻未曾想到,漁夫因貪吃而留在屋内,那時正躲藏在衣櫃裡,并未逃跑。
“女子誤以為替罪羊已逃跑,一時慌亂,不知該如何補救,情急之下将我鎖在屋内,急忙趕去找她的主人,也就是這案子的真兇。真兇得知情況後,當即改變計劃,決定将此案僞裝成盜匪奪寶殺人案。
“真兇早已掌握餘大的行蹤,便處置了那女子,帶着她的信物去要挾餘大。今日我們再到那院中時,發現院中的衣物及晾曬的位置與那日無異,且上面已有積灰。我們在後院的枯井裡,找到了那女子和她孩子的屍體,已死去大約五到七天之久。
“餘大作惡多端,雖惡名昭彰,卻對妻兒極為疼愛。可憐他至死也不知,他的妻子竟被安置在離他僅一巷之隔的地方,還早已慘遭毒手。”
白芷蘭長歎一口氣,繼續道:
“真兇帶着餘大來到齊府,推門而入,卻發現屋内不見我的蹤影。然而,門鎖未開,他很快猜到我必定還在房中,隻是躲藏在了某處。的确,當我聽到開鎖聲時,便匆忙躲進了衣櫃,正好與同樣藏身于此的漁夫……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