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白芷蘭輕笑道:
“油類在玉上是極難擦拭幹淨的,唯有用皂角水洗淨才能徹底去味,而此處并無洗滌之物。小娘子若不信,可試試。”
她示意鄭小娘子用手帕反複擦拭簪子,再将簪子戴上。
片刻後,白芷蘭請她取下簪子再聞:“是否有桂花與蘭草混雜之味?”
見鄭小娘子照做後,面色沉郁,無言以對,白芷蘭便知道被她說中了。
她道:“這簪子若是劉小娘子偷來再戴上的,應當方才就是桂花與蘭草混雜之味。然而,之前這簪子上分明隻有蘭草味,并無桂花香。
“由此可見,她的簪子隻是與鄭小娘子的簪子長相相似,并非偷盜而來。如此,可否請将簪子還給劉小娘子了?”
鄭小娘子雖不甘心,但眼見理虧,正要歸還,忽聽身後一黃衣女子冷聲道:
“就算她未偷鄭姐姐的,想必也來路不正!這簪子可是魏太妃的舊物,上面還有刻印,豈是她能輕易得到的?問她來處,她說是友人相贈,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是哪位友人,分明是心裡有鬼!”
真相倒是被她說中了一半,劉清岚滿臉無措和慌亂,眼中淚水欲落不落,仿佛走投無路。
白芷蘭也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編話糊弄過去。
在數雙審視的眼睛下,劉清岚實在撐不住,咬咬嘴唇,艱難開口道:“這是周……”
“這簪子是我給她的!”
突然,一道清亮女聲從人群中傳來。
回頭望去,隻見一名紅衣女子大步走出。
她身形高挑,眉目深邃,如墨般的長發以月牙角簪高高盤起,額前墜着銀鈴抹額,絲毫不像中原女子打扮。
鄭小娘子撇她一眼,道:“這是魏太妃舊物,你是何人,你如何能給她?”
紅衣女子笑道:“魏太妃給了她外甥孫,她外甥孫給了我,我又給了這位小娘子,不行嗎?”
“魏太妃的外甥孫……”鄭小娘子略一思索,道:“是中郎将周将軍?他憑什麼給你?”
“我是周行的未婚妻,他憑什麼不能給我?”紅衣女子朗聲道。
四周人群喧動,有人問道:“可周将軍的未婚妻,不是南越懷王的女兒嗎?”
紅衣女子點頭一笑:“沒錯,我就是懷王之女,靳紅英。我昨日剛到京城,與各位娘子有禮了。”
衆人皆是一驚,難怪她的打扮如此特别,互相交頭接耳地讨論一陣,先前那名黃衣女子又道:
“如此說來,這簪子便是周将軍所贈的定情信物,你怎可給了旁人?”
聞聽此言,紅衣女子雙手抱胸,挑起一邊眉毛,不冷不熱道:
“周行既然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我想給誰就給誰,你是誰?你管得着嗎?”
“你……!”
眼看二人争執正酣,忽然一位宮女快步趕來,阻止了喧鬧,高聲說道:“各位娘子,午宴已備妥,請移步北園溪畔。”
衆人聞言紛紛散去,唯有鄭小娘子焦急地跺腳,“可我的簪子怎麼辦?我的簪子還未找到呢!”
白芷蘭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簪子是在何處?”
鄭小娘子急道:“就在這裡,所以我才回來找的。”
“你之前是否有彎腰或下蹲等動作?”白芷蘭詢問道。
鄭小娘子回憶道:“我曾蹲下撿了一片楓葉。”
“或許是在那時,簪子自你發間掉落在地。”白芷蘭推測道。
“可我們已經在這一帶的地上找遍了,卻沒有找到簪子……難道是被人拿走了?”鄭小娘子憂心忡忡。
白芷蘭沉聲道:“這園中皆是身份貴重之人,且那簪子有刻印,應當無人敢做出此事。”
她四下打量,忽然想起之前見到鳥雀銜枝飛翔的情景,再定睛一看,果然見幾隻鳥兒正忙于撿拾地上的樹枝。
她猜測道:“也許是被鳥雀當成了樹枝,銜回巢裡築巢去了。”
鄭小娘子立刻喚來宮人,“快去拿梯子來,逐一檢查樹上的鳥窩。”
“不必了。”紅衣女子尚未離去,此時開口道:“我已看見了。”
說罷,她走到一棵楓樹下,一個飛身躍上樹幹,捧下一個鳥巢。
幾人湊近一看,巢中幾顆未孵化的鳥蛋旁,确有一隻瑩白色的玉簪。
紅衣女子——靳紅英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簪,遞給鄭小娘子,又飛身上樹,将鳥巢放回原處。
鄭小娘子向靳紅英與白芷蘭道謝,又向先前被她誤解的劉清岚鄭重行禮緻歉,随後與友人一同離去。
留下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白芷蘭率先打破沉默,贊歎道:“靳小娘子真是眼力過人,輕功了得!”
“過獎了。”靳紅英笑道,“白司直也是鼻子靈敏,機智不凡啊。”
白芷蘭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她明明表情如此誠懇的,但這話聽上去怎麼如此别扭?
她道:“我名白芷蘭,靳小娘子還請直呼我的名字吧。”
“那芷蘭也請叫我名字吧。”
白芷蘭點頭,笑道:“紅英。”
靳紅英又側頭問劉清岚:“這位妹妹如何稱呼?”
“小女劉清岚……”她咬了咬唇,猶豫一番,最終還是取出那隻玉簪,遞給靳紅英,“抱歉,我起初不知道這簪子如此珍貴。它應當是屬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