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堂。
李希言與容朗一左一右坐在主位。
他們的左手邊站着邬全義的獨女邬歡,以及她的貼身護衛,剛剛包紮好傷口的灰衣男子——齊十六。
右手邊依次是漕幫的二幫主張山,三幫主葛淵。
大廳外,身穿盔甲的衛兵圍住了整個聚義堂。
“來,先說一說,邬全義是怎麼死的?何時死的?”李希言像是随手一指似的,指向了葛淵,“你先說。”
此人最是狡詐,讓他先說,杜絕他臨時改口的可能。
葛淵心中一沉,眼珠子轉了轉。
“昨日一早,我們用早飯的時候遲遲不見大哥來。仆人說大哥昨晚進了佛堂,我們就去佛堂找人,敲了好幾下,大哥都不應。因為大哥身子一直不好,還有哮病,我們怕他出事,就把門撞開……結果剛一進門就看見大哥……”
他按了按眼角。
“他躺在蒲團跟前,已經沒了氣息……”
李希言敲了敲桌面:“所以你們就不報案,直接把他的獨女給綁了?”
“啊……”容朗搖了搖扇子,感歎得陰陽怪氣,“好熟悉的滅門劇情呢~”
“二位誤會了!”葛淵擋在滿臉通紅的張山面前,急忙解釋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們是有證據的!大哥前日天色一暗就一個人進了佛堂,在此期間隻有邬歡給他送了一碗粥。我們在粥裡驗出了毒,這才……”
李希言不耐地皺了皺眉:“邬歡是邬全義的獨女。”
她根本就沒有作案動機!
葛淵瞟了一眼沉默的齊十六。
“可……大哥去世前一直為了婚事和這個孽障在鬧矛盾。”
“婚事?”想到剛剛齊十六拼命也要護住邬歡,李希言哪裡還不明白,“邬全義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嗯!”葛淵蔑視着齊十六,“他是個孤兒,性子又陰沉,大哥一直覺得他并非良配。”
“邬歡。”李希言轉向她,語氣溫和不少,“你可有何辯解。”
邬歡諷刺一笑:“動機不算充足,證據也并不明朗。”
她微微側身,昂起頭,以俯視的姿态看着張山和葛淵。
“粥裡下的是什麼毒?即使粥裡有毒,我放下那碗粥後就離開了,除了我以外,廚房的人和婢女小厮或者是後來去找父親的人都有可能碰過,你們可有證據證明是我下的毒?”
葛淵立即反擊道:“粥裡下的就是斷腸草。我們已經查過了,隻在你房裡搜出了斷腸草,不是你能是誰?而且在我們早上進去之前,整個佛堂都是從裡面被鎖住的!除了你送去那碗有毒的粥還有什麼能害死他?”
他一臉痛惜:“侄女啊!你怎麼能為了一個男子就毒殺養育你長大的父親呢?”
“少給人扣帽子!”邬歡表情紋絲不變,反唇相譏,“我屋内有斷腸草就一定是我嗎?誰知是不是有心人誣陷栽贓。”
她說完朝着李希言深深行了一禮。
“請李少使依照律法,由官府來偵辦先父被害一案!”
她很清楚,這位李少使最不滿的就在于這些人拿私刑對付她,漠視官府。
李希言目露贊賞。
臨危不亂,還很懂規矩。
“你說的有理,這案子本官就接下了。”
“大人!”張山喊了一聲。
李希言胸口起伏了幾下,臉色沉了下來。
“你們二人是邬全義的什麼人?”
她突來的問題讓二人一時怔愣,不由回答道:“義弟。”
“不是死者家屬沒資格過問案情。”李希言斜睨了葛淵一眼,“你二哥沒讀過書?你也沒讀過嗎?”
葛淵立即閉了嘴,還順手拉住了想要說什麼的張山。
無論如何現在官府的人在,他們什麼也不敢做。
見漕幫的人終于老實,李希言這才坐正:“屍體呢?”
正房。
邬全義的屍體被安置在棺材内。
看着已經封閉的棺材,李希言向後退了一步。
“把屍體取出來。”
“是。”幾個衛兵立即上前。
張山和葛淵面露不忍,想要阻止,卻被李希言一個眼神給逼退。
“濫用私刑的賬,本官還沒和你們算。”
棺材被幾下撬開,露出裡面的屍體來。
一直神情自若的邬歡眼眶一紅,低下了頭,不敢多看一眼。
李希言吩咐道:“把屍體擡進旁邊的耳房放好。”
“不在這裡驗嗎?”葛淵抓緊機會問道。
李希言戴好口巾,帶着容朗徑直走進了耳房,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李少使很讨厭葛淵?”
李希言沒有否認,反而主動抱怨了一句:“今日若是我們晚來一步,邬歡怕不是會命喪其手。他挑着性子沖動的張山鬧,自己倒是一直像個王八似的縮在一邊,聽見了動靜才出來。”
“這漕幫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容朗說着一邊戴上了手套。
李希言飛快瞟了一眼屍體:“可需要幫忙?”
容朗眼睛彎了彎,搖了搖頭:“我自己來就好。”
李希言自然不會勉強自己,往旁邊撤了一步,看着房梁出神。
邬全義的死亡時間……
按照船工的交代,六月十七淩晨他們放完火就立即返航,六月十七晚上之前他們應該就已經回到滄州。
然而,就在六月十七晚到六月十八早上這段時間,邬全義就遇害了。
他究竟是為何而死?
漕幫和新羅使臣定然不會有仇,他帶人去劫殺使臣,定然是背後有人指使。
難道是被指使者滅口了?
容朗這邊已經驗完。
“死亡時間是昨晚子時左右。死者面色發绀,口唇青紫,确實像是中了斷腸草之毒。頭部右側有輕微撞擊傷,右手手肘和右小腿外側也有輕微擦傷。不太嚴重,看形态可能是死者死亡時摔倒在地導緻的。”
“所以,還是不能确定死因?”
“是的。斷腸草中毒最獨特的表現是腸子變黑粘連,僅憑表面的檢驗是無法下定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