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夜。
“去嘛去嘛!”
瑞王扯着李希言的袖子甩來甩去。
李希言放下手裡的書,語氣頗為無奈。
“自己去。”
瑞王蹭到旁邊坐下。
“李~夫子~中秋節诶,這樣的團圓佳節,你都不出去散散心嗎~”
“吵鬧。”
“那叫熱鬧!”瑞王雙手比劃着,“我可聽人說了,無錫這邊的吃食可不錯了,有什麼海棠糕梅花糕蟹殼黃松糕……”
他一口氣報出許多菜名兒。
李希言垂下頭,喉嚨微動。
瑞王雙手合十,一臉祈求:“您想想,我一個人去多危險啊!您能放心嗎?之前刺殺我的那些人可還沒抓完呢。”
“也是。”李希言放下書,理了理衣裳,“走吧。”
“诶!您穿這樣出去?”
李希言低頭,她今日穿的還是官服。
有什麼問題?
“李夫子,您老人家穿這身衣服出去,就不怕吓着别人?唯一的好處就是沒人敢擠我們。”
李希言也不喜歡引起别人注意,點頭道:“我換一身,你在外頭等着。”
“你穿件紅的呗。”
李希言把人直接推了出去。
就不穿紅的!
容朗今日又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白青色大袖衣,上面洋洋灑灑繡着白玉蘭,配飾隻以白玉為主,顯得清雅無比。
“小叔叔!”瑞王小跑着下來,附在他耳邊,“再等等啊。”
容朗回首看了一眼驿站門内。
“不急。”
“我覺得你說的有理,李夫子确實應該去透透氣。不然……她每天悶在房間裡就盡想着怎麼折騰我。”
容朗直言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别人李少使一天到晚都是忙的,哪裡有空把你放心上。”
要想也是想我!
瑞王對他話中的深意毫無所覺,雙手攤開。
“但願如此哦。”
容朗轉過身,面對着大門。
确實。
看了就招人煩。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容朗心中的煩躁一掃而空,緊緊盯着正對大門的樓梯。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下又一下,規律而穩定。
他的心也随着這頻率跳動起來。
李希言身着一身飄逸的蟹殼青衣裳,衣裳沒有任何裝飾,行動之間,裙擺卻似水波一般漾開。
容朗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捏着。
“哎呀,你總算下來了,好慢哦!”瑞王一下沖到了二人之間,扯着李希言袖子。
李希言扯回自己的袖子:“一刻鐘也慢?每日上學似拉磨的人沒資格說這話。”
瑞王被罵習慣了,一點兒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反而注意到她的衣袖。
“你好不容易穿個女裝怎麼還把袖子束起來?”
“免得不方便打你。”李希言繞過他,對容朗打了聲招呼,“王爺也在。”
“嗯……在……”容朗眼神飄忽。
瑞王又把腦袋伸過來:“苗青他們呢?”
“他們今早就去了。”
“那麼早!”瑞王沖了出去,“快走快走!”
他走得快,恰巧留下了二人。
夏熱初退,秋風涼爽,明月高懸。
路邊的叫賣聲,人群的嘈雜聲,都隻讓人覺得熱鬧。
容朗閑話道:“苗青他們怎麼去那麼早?”
“看歌舞。”
“歌舞?中秋燈會還有歌舞。”
“聽說是本地青樓的花魁表演,很有名氣。”
“李少使要去看嗎?”
李希言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背影。
“不去能行嗎?”
臭小子那愛湊熱鬧的性子,怎麼可能不鬧着要去?
“确實……不行。”
距離燈會愈發近了,前面的天色已經被照得有些發白。
一望無際的太湖上已經零零星星飄着幾盞河燈。
“賣糖葫蘆了!”
“賣糖人兒!”
兩家相鄰的攤子像是較勁兒似的喊着。
容朗停下腳步。
李希言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一個王爺還喜歡小孩的吃食?
“李少使在這兒等一等。”容朗向着攤子走去。
李希言看他那麼高大一個人擠在一群小孩兒裡挑着糖葫蘆糖人兒,嘴角不由翹起一點點。
皇室子弟還有這樣單純心性的?
容朗一手拿着兩串紅彤彤的糖葫蘆一手拿着兩個兔子形狀的糖人,胳膊上還吊着幾包糕點。
“來,李少使。”他走過來,伸出手,将糖葫蘆和糖人兒直接塞到她手裡。
下意識要拒絕的李希言沒法再開口。
“多謝王爺。”
“别這樣客氣啊。”容朗向前傾身,小聲道,“你現在這樣叫我被别人聽見不太好吧?”
“容郎君。”李希言的聲音還是很闆正。
“李娘子~”三個字在容朗嘴裡繞了三個彎。
聽上去好像很奇怪?
可具體哪裡奇怪,李希言也說不出口。
她随口咬下糖人,碎裂的糖渣在嘴裡化成甜。
“好吃嗎?”容朗扭頭,眼裡滿是笑意。
對着這樣一張臉,饒是李希言也沒法煞風景。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