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關風和帶着盈盈走了過來。
盈盈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眼睛頓時紅透,如同黃莺一般動聽的聲音發着顫。
“民女盈盈見過李少使。”
哄鬧的人群安靜了些許,每個人都被吸引了注意。
李希言招手讓她站過來,語氣少有的溫和。
“這位小娘子是苟縣令府上的人,因為看不過去苟維所做之事,檢舉揭發了苟維的這些勾當。”
陸方明方才還能維持住的表情瞬間一變,微微眯起的眼睛洩露出一絲兇狠。
“來,說一說,苟維都做了什麼?”
盈盈一邊哭着一邊把苟維在河堤上動的手腳全盤托出。
“這苟維為了滅口,派人來殺我,要不是這位關校尉,嘤嘤嘤,我今日就會被害死……”
李希言面色有些奇怪。
“苟維,你可認罪?”
苟維這才擡起頭,深深看了陸方明一眼又埋下頭。
“下官,認罪。”
陸方明肩膀微微垮下,表情放松了不少。
“但是……”苟維走上前幾步,擡起眼,朝着陸方明笑得咧開了嘴,“派人追殺此女的事情并非下官所為,而是……有人幫助下官。”
“哦?你還有同犯?”
二人一唱一和的樣子落在陸方明眼中,這讓他措手不及。
這個賤人!明明是他求着自己幫他滅口此女!
他該怎麼應對……
苟維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飛快地指證了他。
“正是陸禦史——陸方明!”
“你血口噴人!”陸方明下意識的反駁十分無力。
苟維第一次在他面前挺直了腰闆。
“是與不是,把追殺此女的殺手帶上來一問便知。”
不等陸方明反應,李希言立即接話:“帶上來。”
陸方明哪裡還不明白,這個苟維已經反水,現在正和這個李希言勾結起來算計他!
很快,鐘力押着一個黑衣人上前。
他一把扯掉黑衣人的面罩,将一把斷掉的劍扔在黑衣人腳邊。
“站好,老實交代。”
那黑衣人已經面無人色,眼球都是渾濁發白的。
他跪在地上:“是,是陸方明,我的主子是陸方明。”
陸方明咬住發麻的舌尖。
劇痛讓他鎮定了下來。
“毫無證據,空口白牙。”
李希言贊成道:“你說你是陸禦史的人,可有證據?”
“證據……證據……”黑衣人身體一軟,趴在地上,語無倫次,“他是主子,是主子……”
李希言表情有些難看。
昨晚下手重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彎下腰,陰恻恻地說道,“你有沒有什麼信物?”
黑衣人向後縮了縮,顫抖的手艱難地從懷裡摸出一枚令牌:“我是陸家的……陸家的……奴才。”
李希言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沖着陸方明發問。
“陸禦史。你對此可有何辯解啊?”
陸家是世家,家族特有的令牌根本不會被冒充。
陸方明渾身發涼,呆在原地。
“真是奇怪,陸禦史為何要幫你滅口?”李希言轉向苟維。
苟維看着失了平日裡潇灑儀态的陸方明,十分愉快,語調都是上揚的。
“是因為他曾經指使下官脅迫此女參與了殺害欽差肖平之事。”
百姓再次嘩然。
“不是吊死的嗎!”
這一次,别說是不知内情的百姓,就連坐在一旁的官員們都表情各異,小心翼翼地交頭接耳着。
李希言語氣平淡:“哦?還有此事?”
“他指使下官命令此女在七月十八那晚的夜宴上污蔑肖平奸污此女,肖平逃跑後,陸方明來找下官,讓下官找個和肖平外貌相似的囚犯冒充肖平。下官找了個叫做張俊的死囚犯,以供養其父母妻兒為條件,讓其冒充肖平。當晚,張俊抓花了自己的臉,穿上肖平的衣裳,捂着臉回了驿站,關上房門自己吊死了。”
苟維比平日裡做事還積極。
“将屍體擡上來讓張俊家人一認便知。”
李希言忍住諷刺他的沖動。
“帶人上來吧。”
張俊的屍體雖然因為保存得還算好,能分辨出往日的模樣,但是到底味道已經有些重。
在場的官員紛紛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陸方明麻木地站在一邊,冷眼旁觀,仿佛這些事情都與他無關似的。
張俊的父母年紀不小,但是頭發也白了大半,一看見兒子的屍體就不管不顧撲了上來,嚎啕大哭。
過了片刻,李希言才提醒道:“認一認。”
張俊的母親摸着屍體的左額發際線處。
那裡藏着一個很淺很淺的疤痕,小小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這個做娘的肯定不會認錯人,他一定是我家俊兒!這是俊兒三歲的時候摔的,街坊四鄰都知道!”
李希言見二人臉色不好,揮手讓人帶着他們下去。
現場陡然一靜。
她的聲音變得分外明晰。
“陸禦史?”
陸方明仰起頭:“無稽之談,那肖平的屍體呢?”
“你将他的屍體扔進河裡了。”李希言語氣很是确定,“是吧?是你,一邊指使苟維構陷肖平,一邊假意提醒肖平小心苟維,若是出事可以來堤壩這邊找你。所以,肖平才會一見盈盈拔腿就跑。他一出縣衙就往東邊的堤壩跑,就是想要找你幫忙。沒想到正中了你的計。你就在堤壩這裡殺了肖平,将他抛屍河中,有轉頭去縣衙讓苟維幫你找替死鬼!”
絮絮的議論聲讓計劃被完全猜中的陸方明心煩意亂。
心虛會用發怒來掩飾自己。
他一揮衣袖。
“揣測!這都是你的揣測!”
“是不是揣測一查便知,七月十八那晚,正好有個力工瞧見了你……你作何解釋?肖平一路疾行也有人撞見。”
陸方明不敢确定了。
雖然晚上的時候堤壩這邊沒有人,但是也保不齊會有人偶然撞見。
肖平那邊更是……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又恢複了堅定。
“苟維他……”
“陸禦史。”李希言淡淡掃了他一眼,“你别急,還有事情等着你辯解呢,你且先把此事放一放。瞧……”
她視線投向不遠處。
張錦和幾個繡衣使夾着楊利貞走了過來。
地上的黑衣人還在蠕動。
陸方明臉上瞬間失去所有血色。
不會……肯定不會!
他這樣對着自己說着,又扯出一個笑。
“李少使,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李希言提高了音量,“隻是想把城隍殺人的事情說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