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蒙蒙亮着。
存放死者的靈堂已經被燒的滿目瘡痍,隻剩下幾根黑漆漆的柱子。
管事跪在門口,表情呆滞。
繡衣使們輕手輕腳,擡出了幾具屍體。
屍體雖然被白布蓋着,但是李希言已經猜到了屍體此時的狀況。
她側開了眼。
“屍體呢!”容朗連衣襟都是亂的,疾步小跑着進來。
李希言指了指旁邊的擔架。
“都在這兒。”
容朗來不及戴什麼面巾手套,直接蹲在屍體旁邊拉開白布查看。
屍體很是異常,已經不是尋常的焦屍,更像是灰燼堆積出的軀體,一碰就會化成灰。
容朗屏住呼吸,盡量放輕了動作。
李希言沒有多看,走到靈堂大門前站定。
交州和其他地方不同,即使是冬季也沒有那麼幹燥,這場火,一定是人為。
“苗青。”
“屬下在。”
“靈堂可有點上燭火?”
“沒有。為了防止失火,靈堂裡是半根蠟燭都沒有放,昨晚天黑後,我們就鎖住了院門。”
“巡邏的人呢?”
苗青悄悄踢了一腳身旁已經失神的管事。
管事抖了一下,迷茫地看着他。
苗青重複道:“昨晚是誰在巡邏?”
管事顫巍巍站起身,回憶了一會兒才說道:“鄙人這就去把人叫來。”
整個靈堂裡的東西本來就少,被一把火一燒就更是隻剩下灰燼。
李希言卻不這樣認為。
她走入靈堂,蹲在地上撚起一撮灰,搓了搓,放在鼻下嗅了嗅。
一股大蒜味還有火藥味。
是白磷。
心裡有個不太好的預感,她向前幾步又随手撚起一撮灰,聞了聞,還是同樣的味道。
白磷太多了。
她立即走了出去。
整座靈堂外還有一圈黑灰。
兇手應該是借這些白磷和易燃物點燃了窗戶紙。
可是他是怎麼做到的……
附近一個腳印都沒有。
一團亂麻!
李希言深呼吸了幾次,轉身朝着還在驗屍的容朗走去。
“情況怎麼樣?”
容朗木愣愣站在屍體前,一聽見她的聲音,他立即把白布蓋上。
他的臉色很難看,緩緩搖了搖頭。
“火勢雖大,可是柱子都沒有斷掉,這些屍體卻被……”他頓了頓才說道,“被燒透了。”
或許是昨夜的夢境,李希言一時失去了伸手的勇氣:“放火的人用了白磷,那東西一旦沾上皮肉就會持續燃燒,燒透皮肉燒毀骨骼,至死不休。”
“那……現在的證據是完全被銷毀了?”
死者在死前隻在壽宴上吃過食物,壽宴撤下來的酒菜中都沒有任何毒……
至于他們之後吃過什麼,隻能剖驗,可是現在卻……
手上莫名傳來一股癢意。
李希言低頭看過去,她的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變得又紅又腫。
“怎麼了這是。”容朗捧起她的手,“這是碰了什麼髒東西?”
“沒有……我剛剛就碰了那些……”
手指殘存淡淡的黑灰。
“灰?”容朗語氣焦急,對着旁邊的人吩咐道,“快打水來。”
李希言這才覺得二人的動作不太妥當,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對方一把抓住。
“疼嗎?”
“不疼。”
“李少使。”容朗難得對她語氣重,“這是碰了什麼藥物導緻的,既然已經紅腫,肯定會癢,會疼。你說清楚,到底是哪種疼。”
“火燒火燎的疼。”
“灼熱感?”容朗低下頭吹了吹,“應該是那裡面有什麼東西。”
“王爺。”一個婢女端着一盆水走了過來。
容朗點點頭,把李希言的手放在水裡。
“幸好不嚴重,拿水洗一洗就會好。”他一邊說着一邊接過婢女遞來的帕子。
“好多了。”李希言将手拿出來,下意識甩了甩手。
容朗拿帕子把她的手擦幹。
“現在屍體也驗不成了,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越是絕境,越要冷靜。
李希言此時隻覺得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放火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兇手,兇手為何要冒着暴露的危險放火?
是為了毀滅證據,這說明他們要剖驗的做法是對的。
也就是說,隻要知道了死者所中的毒就能推測出兇手的身份。
兇手和死者入口之物有着緊密且直接的關系。
壽宴……
麻姑獻壽……
酒,桃子……
那個酒!隻有侯府的主人喝過!
端酒的人……是……
“麻姑——賈秀!”
“什麼賈秀?”容朗一時根本沒想起扮演麻姑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