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一個中年探出頭對着二人擺手。
此人還真算是熟人。
正是那日在集市上叫住二人的貨郎。
“二位也是要去澧城?”
李希言答道:“去涼州送一批藥材。”
“那可是要緊的事!”中年主動問道,“剛才風沙大,諸位可是迷路了?”
容朗無奈一笑:“頭次來,才知道原來拿着地圖也分辨不了方向。”
旁邊趕車的馬夫插嘴道:“鳴沙山本就是沙丘,全是沙子,一刮風這模樣就變了。别說您頭次來,我這兒來來往往多少次,有時候都還是走得暈頭轉向。”
他一臉滄桑,下巴長着密密麻麻胡茬,聲音洪亮高亢,頗有本地人的氣質。
“是啊,劉大哥說得沒錯。”青年說道,“我也來往不少次了,每次都還是隻敢慢慢走,夜裡都在前面的鳴沙客棧歇一晚。也就劉大哥膽子大,不管日夜也敢行路。”
馬夫毫不在意地一笑:“主要是舍不得錢住店。”
“您放心,這次讓您幫忙帶路,您和我住一塊兒就行了。不會讓您付錢的。”
容朗主動自我介紹:“在下姓任,這位是家姐,這位是魯大哥。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貨郎介紹道:“我姓蔡,叫做蔡旺。這是劉大哥,叫劉春。”
幾人互相見了禮,自然而然就結伴同行。
劉春确實熟悉鳴沙山的路,不過一個時辰,一行人就翻過了山頂。
眼見着太陽要落下。
他催促道:“得走快些。這幾日風沙大,得趕在天黑之前到客棧。”
都是聽勸的人,一行人一下提起了速度。
幸好,就在天邊泛起燦爛的紫紅色雲霞時,一座兩層的小樓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小樓外已經亮起了一盞盞燈籠,随着風搖晃。
衆人行到客棧門口,下了馬。
門瞬間打開。
夥計迎了出來,打量了衆人一眼。
“各位都要幾間房?”
魯達隻帶了幾個仆人:“一間上房,其餘的看着安排。”
李希言也知道這裡上房肯定不多:“還剩幾間?”
“隻剩兩間了……”夥計說道,“其餘的房間還挺多的。”
“那就兩間,給這二位留兩間好點的房,其餘的你看着安排。”
這是要買單的意思。
蔡旺連忙推辭:“怎麼能讓任娘子破費……”
“要不是遇見你們,今晚上我們還得吹沙子呢。”容朗拉住蔡旺,“我阿姐最不喜歡别人推脫了。”
推辭太過,反而顯得疏遠,二人也不好多說。
魯達也說道:“今晚上喝酒我請啊,都不許推辭!”
劉春主動提出:“我這人沒其他的本事,各位若是放心,讓我去幫忙安置一下各位的馬匹吧?”
有來有往才是相交。
容朗點頭:“那就麻煩您了。”
“湊巧我今兒也沒帶上我家裡那幾個馴馬師,就勞煩劉老弟了!”
回屋放好行李,李希言就下了樓。
魯達的大嗓門正喊着:“劉老弟怎麼還不過來?”
從後頭走出來的蔡旺解釋道:“劉大哥愛馬成癡,見了您那匹骨利幹馬,歡喜得不行,非要給那馬兒梳梳毛才過來。”
魯達一臉驚奇:“那馬兒願意讓他近身?”
蔡旺眨了眨眼:“是啊,我看那馬挺聽話的呀。”
“真是奇了!”魯達撫掌,“那馬脾氣最烈,平日裡除了我和幾個馴馬師,那是誰都不能碰一下。”
蔡旺壓低了聲音:“唉……您有所不知啊,劉大哥本來就是個馴馬師。”
“那他怎麼……”魯達迫切追問。
“我也不是太清楚,隻仿佛聽人說過,劉大哥十幾年前被一家大戶弄傷了手,沒讨得公道還反而被……之後就做起了馬夫。”
此時,李希言才發覺,劉春的左手好像一直是攏着的。
魯達啐了一口。
“這些畜生!”
蔡旺連忙叮囑道:“諸位别在面前提這事兒啊!劉大哥很介意别人說他左手受傷的事情。”
“真是沒有王法了!”魯達皺着的濃眉忽然一松,“不過我前幾日在鳴沙縣碰見那勾結土匪的縣丞在菜市口被斬首,聽人說,是被繡衣使查出來的。”
一旁的李希言動作微微一頓,坐在四周的繡衣使都不由放輕了呼吸。
整個客棧氣氛微妙了起來。
“怎麼?”容朗信步從二樓上走下來,笑吟吟地說道,“魯大哥是想去找繡衣使主持公道?”
魯達使勁點點頭:“那大戶再厲害,也不可能惹得起繡衣使吧?”
容朗挨着李希言施施然坐下:“魯大哥倒是很信任繡衣使?”
魯達大手一拍桌面:“那是任郎君你對繡衣使有偏見啊!你知道這次在鳴沙縣的繡衣使是哪一個嗎?”
“哪一個?”容朗的手在桌下悄悄碰了碰李希言。
說你呢~
“繡衣使裡面就幾個女官,我打聽過了,這次來的呀,是那個年輕些的,叫李希言。”
蔡旺讪笑:“繡衣使會理我們這些人的官司嗎?”
“怎麼不會?”魯達一臉肯定,“其他的我不确定,但是這個李希言一定會。”
容朗憋着笑:“魯大哥很了解此人?”
“自然!你們有所不知,我原來在汾州的時候就聽人說過,當年有一樁殺人案,那兇手窮兇極惡,專門挑着青樓女子下手,而且他不僅殺人還……還剝皮。最後就是那李希言以身涉險,扮做青樓女子引出的兇手。”
魯達大為感懷。
“給我說這事兒的人就是當時給李希言治傷的大夫,他說,當時要不是蘇家那個蘇兆出手相助,李希言怕是……”
“咳咳!”李希言用力咳嗽了兩聲,急忙轉移話題,“魯大哥說這事是什麼意思?”
魯達哪裡感覺到了四周詭異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