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假母消失了一整日，到夜裡要開店了，有人去敲門，才被發現已被毒死了。聽聞死狀凄慘，面色發黑，面上都是血淚。”慕掌櫃說到此處，捏着帕子擋了臉，似是惶恐。

裴思玩味地瞧着她賣關子演戲：“那，與那客人又有何相關？”

穆掌櫃得了回應，頗為高興：“原也沒懷疑到那客人頭上，隻是那一夜後範珏不知所蹤，那位客人也再沒來過。便有了傳聞，是為掠了那孩子，毒死了假母。隻是苦無線索，也就沒往下查。”

“範珏……”

一個下九流被毒殺，當地自然也不會傾力去查辦，沒了便沒了。若是那人趁亂去了其他地界，案子也就不了了之。若是還有金龜袋在其後料理……

穆掌櫃此時也已反應過來：“範玉兒？”

“誰知道呢，天底下巧合的事也多了。”裴思輕哼一聲：“又要麻煩你了，蜀地路遠，保護好自己。”

他欲要起身去牽穆掌櫃的手，卻被她橫了一眼，一帕子抽在手背：“公子記得我的功勞就好。”

應下後也不滞留，扭吧扭吧就走了。

“記得。”裴思苦笑：“怎敢不記得。”

****

庭州西市，長街之上。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前頭的男子疾步走着，一言不發。那是個輪廓眉目都極好看的漢人男子，帶着中原最流行的幞頭，一身素色長袍，一眼便是考究的錦緞所制。

身後跟着的少年随從個子要矮一些，将将跟着，時不時跑上幾步。

“覓梧公子。”杜筠終是忍不住開口：“可否慢些，跟不上。”

李付像是才注意到一般，稍稍将腳步放緩下來。

杜筠又跑上兩步，跟上去。這一路無言，她也覺得有些許尴尬，隻好開口問：“公子可曾想過晚膳我們去哪裡？”

李付隻問：“杜姑娘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杜筠對庭州一無所知，哪裡知道能去哪裡。她心裡念着今天與裴思所談的事，隻想着早些回去，理理思緒。

她不答，李付就自顧自說下去：“城北有家老店，雖沒有什麼華麗裝潢，但他家的手抓羊是一絕，可要去試一試？”

杜筠也沒往心裡去，“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

手抓羊？

她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擡頭看向李付。腦中翻來覆去的那些糾結之事，一下全去了。

李付見她這麼笑，知她是答應了，也笑起來。

說起酒與肉，她總是高興。

“你與裴兄一下午都聊了些什麼？”

“自然是與生意相關的事情。覓梧公子又怎的突然來了？”

她騙他。他去店裡之前，分明她連裴思店裡的貨都沒有看過，顯然是在聊些别的什麼，不告訴他。隻是今日高興，他便不願再盤問下去，隻輕罵一句“小騙子。”來表達不滿。

杜筠不接話。

不該他敏銳的時候，他倒是敏銳得很。

李付側過頭去看着她，帶着些許哀怨：“杜姑娘說要共用晚膳，卻遲遲未歸，我可不得來看看？畢竟杜姑娘有不告而别的前科。”

"可我今日答應過會回去用晚膳呀，公子信不過我。"杜筠理直氣壯将鍋甩回去。話音未落，又覺得上次在鎖陽城落跑是她不占理，又瞪他一眼，補一句：“所以今日公子将我喚作婢子是故意報複？”

反正，錯的不能是她。

果不其然，李付反應不及：“我......去要人總要講個名正言順。”轉眼又噙住笑意：“是杜姑娘那日先說跟了我，若不是婢子，難道是在下會錯了意？”

他提起這茬，杜筠一時慌亂：“那天衆目睽睽之下事急從權，我亂說的，公子不該當真。”

李付見她這般，更是心情大好，不再她計較下去。在他心中隐秘之處，很是喜歡看她措手不及的模樣，有意思的很。不過他自覺這愛好不夠體面，也不敢露到面上來，隻是端着一副無事發生的表情。

她看他不以為意，隻怕他又說出什麼來，忙岔開話題去：“這位裴公子，可是信得過的人？”

“此話何意？”

杜筠遲疑道：“我知道裴公子的消息将是我們的一大助力。可若是這一路都要依靠他的人，比起他能探到什麼消息，更要緊的是，我們能不能信任這個人。”

“杜姑娘。”李付輕歎：“疑人不用。”

裴思自小待他如兄長，他當然是信得過他的，杜挽娘是自己帶來的人，他總不會為難與她。

他不明白，這小姑娘怎會有這樣多的思慮。一件事情到了她那裡，她總要千回百轉地去想，想背後好的壞的無限可能。這疑慮在這一路上幫過他們，但事事這般瞻前顧後，日子久了她會疲累。

杜筠怔怔看着他。腳下步子雖沒有停下，卻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楊昢短短一句話，像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他的的世界裡從沒有那些彎彎繞繞，雖然她時常因此氣他，但是她亂麻一般的思緒也常常被他撫平。

她覺得他極幸運，背後有這樣的大家族托舉，才能養成這般純善心性。若這世間有一方淨土，那大約是他。

願這世間是非，不要污了他。

“杜姑娘，答應在下一樁事。”他不知道她心中思慮，隻兀自往下說：“不論明天與将來會有什麼，眼下先好好享用這草原抓羊肉吧。回了中原可就沒有了，過時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