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阿青尋來。務必問清楚,人往哪裡去了,什麼時辰走的?”
他看到那封信時一時氣昏了頭腦,如今見這浸血的舞衣,一下冷靜了下來。不對,那不是她留的信。杜挽娘本就不是韶樂樓出身,自己更是沒碰過她一分一毫。那信的内容,很不對勁。
更何況她走得這般匆忙,連這衣裳都是随手便放在這裡,就連裴思的外袍都沒還回去。
她哪來的時間寫信。
他心下已有了不好的猜測。她一路而來追着他不放,都在尋那舞姬的線索。如今找着了,文書也到手,她莫不是等不及,先去了碎葉?
她可知道前路會有什麼?官道過去後,前方尚有有荒漠沼澤,高山急流。單槍匹馬,她會死的。
可一想起那封信,明知多半不是她寫的,卻還是氣不過。想她自負死活,他替她瞎着急個什麼勁。
他越是想越是煩躁,反反複複地拿不定主意,暗中痛恨自己那該死的良心。
明昭看着他家殿下面上紅白交替,一時不知當如何才好。杜姑娘留給殿下那封信,他偷瞥了一眼,當真令人面紅。
那信上頭說,從韶樂樓到李付身邊這些時日,空庭寂寞,孤獨難耐,而李付獨木難支,她覺得生活遠不如從前,就此告别回鄉。
他家殿下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更别說......這杜姑娘走便走,怎還污蔑人呢?
他瞧着李付的臉色,小心翼翼問:“殿下,我當不當去尋阿青?”
“去。杜挽娘出走,與今早之事脫不了幹系,先去把阿青尋來問話。”
阿青不多時便來了,來時還給李付帶了張紙,說是杜姑娘留的。
那紙疊了又疊,方方正正的。李付将紙展開,上面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感謝照顧,後會有期”。
他沒來由的便露出了笑意:這才是她留的字。這幾個字寫得,非常杜挽娘。
這下連明昭都覺察出了不對:這兩封信字迹全不相同,顯然阿青手中那一份才真是杜姑娘留下的。那手上這一封行文缜密的信,又是誰留的呢?
李付顧不上這些,隻心急問:“她可有說去了哪裡?”
“回殿下,杜姑娘帶了人去碎葉,已去了兩個時辰。”
他一遍叮囑明昭備馬,一邊問阿青:“帶人?她帶了什麼人?”
“是......韶樂樓的舞姬。”
李付先前有過諸般猜測,她究竟是為什麼要冒那般風險到使團來,猜測過康晉,也存着僥幸想過是不是為了自己。
可她竟是為韶樂樓的人來的。
他似是想起些什麼來。想起她從進使團的那夜與另一人配合的舞。想起昨夜明昭刺傷舞姬時她又急又氣:“可是昨日刺傷的那一個?她究竟是何人?”
“不是昨日那位。”阿青答:“殿下若想知道始末,還是親自去問杜姑娘吧。”
李付不置可否,隻是接着往下問:“她走了多久了?”
“回殿下,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那是他剛離開,她便走了。這麼點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她若是走官道,這會兒也該過了沙鉢城,往馮洛去了。再往下走,便是耶勒城與俱六城。
令人憂心之處在于,俱六城通往西,途徑大片沼澤,必須得繞行至輪台。杜挽娘帶着那舞姬沒有文書,未必會走官道。她若是不知此事,橫沖直撞,說不定折在那裡。
算算時間,她已行至中途。也好在她帶着的那舞姬沒有文書,按理進不了城,遇到途中幾個守捉城都需得繞行,那耗時或能稍微久些。
她今日應到不了俱六。事不宜遲,他立刻就要出發,連夜追趕,當能趕上。
說話間,明昭已整理好了馬匹。李付叮囑:“查清楚另一封信是誰寫的。我先去追杜挽娘,想法子在她進沼澤之前攔住她。使團中的,你二人記得查辦。還有,去知會裴兄一聲,讓他派些人手去俱六城,明日一早,俱六城西門相聚。”随後便策馬往城外而去。
留下明昭在原地苦着臉:這才回來沒兩天,殿下這便又要走。這次又要離開多久?
殿下自識得杜姑娘,連行事都變得如她般不可揣測起來。
這差可真是越來越難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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