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霄聽完,更覺得奇怪,比看到東君挂到西方去都要奇怪。
祝煜是八卦,但從來都隻把别人的故事當樂子,此時此刻他竟真的替阮玄情憤憤不平起來。
再想他如今行事,似乎真的沒那麼跋扈,甚至有些儒雅随和。
聞霄正想着,一言不發地盯着他戾氣橫生的眉宇,反複端詳。
祝煜道:“不過蘭和豫這個人,看人相當精準,阮郎君的确是的能忍常人不能忍的。”
“嗯。”
聞霄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祝煜抗議起來,“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聞霄的确在敷衍他,因此心裡才覺抱歉,有些羞愧地道:“抱歉抱歉,走了個神。”
她頓了頓,說起蘭和豫同她講得一件新鮮事。
那日出了蟬室,蘭和豫替聞霄找到了“導火索”,阮玄情心滿意足升官發财,二人都是躊躇滿志,喜笑顔開。
蘭和豫便道:“小大人,如今真的升官發财,待王沛沛大人告老還鄉,你怕是要和我平起平坐了。”
說罷,煞有介事的躬身作揖,吓得阮玄情雙手合十瘋狂拜禮。
“下官哪敢,都是大人提攜。玄情定不辜負大人期望。”
“哦?我對你有什麼期望呢?”
阮玄情腼腆地笑了笑,取下腰間的暖玉,雙手呈上,“往近處說,大人蔔我升官發财,我定要做出番成績;往遠處說,大人是玉津難得的風流雅士,志趣高潔,來去自由,我今日受大人提攜,大人乃我命中貴人也,我必然上忠君主,下愛百姓,才不玷污大人聲名。”
蘭和豫沒想到他能念叨出這麼一大串來,隻覺得他迂腐得有些好玩,忍俊不禁道:“你不了解我,人都說我‘美顔皮囊,蛇蠍心腸’,油嘴滑舌,見風使舵才是我的看家本事。至于志趣高潔,算你贊賞我,我收下了,以後在左禦史司好好做,前途無量。”
說罷她收下玉,手輕輕一托,将阮玄情提起身來。
突然遭蘭和豫那纖纖玉手一碰,倒是吓得阮玄情一哆嗦,臉上飛起片紅霧。
蘭和豫越發覺得他呆得好玩,調笑幾聲,飄似的搖搖晃晃逛走了。
身後卻飄來聲執着的呼喚,“蘭大人日後出行小心!萬不要再去那樣的酒場了!”
蘭和豫駐足,轉過身去的時候,神情有些愠怒。
“小大人,逾越了。”
阮玄情不知所措,怕得罪佳人,幹脆狠狠拜下去,身子折成了個直角,不敢起身,隻能看着鞋尖說話。
“大人遊走官場多年,自然是比我老練。大人去什麼局什麼場,也是大人的私事,不是玄情該管的。可我今日見那酒局裡孟浪之人衆多,無非是貪慕大人的容顔權勢,大人雖聰慧,但酒終究是一種溫和的毒,多吃不宜。”
“嗯,然後呢?”
“大人有絕世美貌,才要比他人更辛苦些。少做一些,他們就背後嚼舌根,做多了,又被美貌所阻礙。出入酒局,美貌反而是害己的利刃,如此看來,生得美貌,不是大人之錯,卻要大人承擔。流言蜚語衆多,大人能忍下去,甚至走到今天的高度,大人是聰慧至極的人。常言道慧極必傷,大人願意忍下去,下官卻看不下去,隻能為大人在關鍵時刻辯論一番,希望能護住大人的聲名。”
他一口氣說完,差點把自己給憋死,隻等着蘭和豫發怒将他劈頭蓋臉一頓罵了。
可他等了許久,等到自己腰肢都酸得擡不起,蘭和豫卻遲遲沒有動怒。
阮玄情等不下去了,悄悄擡起頭,隻覺是驚鴻一面。
美人站在那,并不需要隻言片語,一雙含情眸把一切都訴說清楚了。
蘭和豫沒生氣,甚至挺開心的。
“小大人,所以……你覺得我美嗎?”
蘭和豫是在捉弄他。
阮玄情後背全是熱汗,羞憤之下落荒而逃了。
隻留下蘭和豫和手裡那塊玉,擡掌看,是一隻玉蟬。
祝煜聽完,唏噓不已,“都是緣分啊。”
聞霄頓時警鈴大作,“這兩人命裡有一段?你預言到了?”
“那倒不是,我隻是吐槽一句。”
聞霄讪讪地“嘁”了聲,一個不注意,又踩了一腳水。
祝煜頓時蹙眉,扶了她一把,“哎呀你注意點,鞋濕透了埋汰不埋汰?”
嘴上這麼說,手卻順着聞霄胳膊滑下去,牽住了聞霄的手,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囔,“那冰涼的髒水裹着腳心,小心生病了。”
關心人還要偷偷摸摸!
聞霄壓了壓火,回給他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
恰好經過一老乞丐趴伏在地上,渾身肮髒黝黑,指縫裡還有些血泥。
放在以前,祝煜必得嫌棄得皺着眉退避三舍,如今他卻渾身上下摸了一圈,驚歎一聲,“完蛋了!要死了!”
他病剛好,聞霄就怕他又嘔血,忙關切道:“怎麼要死了?哪裡要死了?”
“我……錢袋子丢了。”
“……”
聞霄抿抿唇,摸出自己的錢袋子遞給他,“你要錢做什麼?”
緊接着,眼前的一幕幾乎要驚掉聞霄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