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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天地生爐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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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盈堂經過幾輪查賬,舊的禦史下馬吃上了牢飯,新的禦史幹了幾天,被這些烏七八糟的賬目與錯綜複雜的人情世故折磨得痛不欲生,辭官不幹了。

最終,還得請告老還鄉的老禦史大人出山,在聞霄遠行的日子裡監國。

這也是大堰上下為數不多知道君侯不在玉津的人之一。

老禦史姓曹,聞霄請他監國的理由十分簡單,曹大人沒什麼特色,唯一的特色就是精打細算,善理賬,和錢有關的事情,他精明得好似個老神仙。若是自己不在一段時間,朝中财政能夠不崩盤,聞霄就謝天謝地了。

現實卻是——一團亂麻。

到底是聞霄太年輕了,曹大人是善理賬不假,卻不善于和稀泥,遇上官員朝會幹架,他是沒法做個端水的老神仙的,非得找個合自己心意的一方站隊才行。

因此,就出現了眼前的盛況:六堂的大人們各執己見,撸起袖子,吵得口水四濺、昏天黑地,恨不得将對方的頭揪下來打開看看裡面是個什麼腐朽東西。

“不能放棄牧州!”曹大人聲嘶力竭吼了一聲,終于将衆人的聲音壓了下去。

祈明堂的趙大人道:“怎麼不能?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若是驚動京畿,咱們更是百口莫辯!”

另一不知道哪個堂的官員站出來道:“趙大人此言差矣,我們無罪,為何要辯?”

“哼,你說我們無罪,京畿卻未必覺得我們無罪。隻怕是拖到最後,無罪,也變成了有罪!”

鑄銅司的一位站出來罵道:“牧州雖不是富裕地方,卻盛産雲石,你說放棄就放棄,以後你回家探親沒雲車坐了,靠兩條老腿走去吧你!”

他是從工人行列提拔上來的,年幼時候沒念過書,話語粗魯,說得倒是在理。

趙大人惱羞成怒,轉頭對身邊理頭發絲的蘭和豫道:“蘭大人,旁人都在議政,你們祈華堂一言不發,不合适吧?”

蘭和豫垂眼,道:“京畿的诏書估計明日就到了,我将其攔在岚州,擋不了多久,各位大人還是快些給出結論吧。”

曹大人渴求地望向蘭和豫,“京畿那邊是什麼意思?”

“牧州大疫,是苦厄神罰,這意味着牧州已經變成了罪惡的土地,要我們封鎖國門,切勿将裡面的濁氣散播出去,殃及他國。”

曹大人捋了捋須子,“那也不行,牧州戰後尚未完全恢複,經不起封國鎖城。”

祈功堂的另一大人又道:“監國大人,恕我直言,京畿是放棄咱們了的意思吧。”

曹大人無奈地攤手,“怎麼可能呢?咱們年年上貢從未缺過,大堰也是京畿重要的錢源,少了我們,他們也要窮不少呢。”

他掂量了下,察言觀色許久百官的神情,繼續說:“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大病。無非是那些百姓瘋了,如今還是得醫官速速去醫治才行。”

王小蔔忍不住贊同道:“監國大人英明!這也不是什麼大病,也不會人傳給人……”

蘭和豫扭頭,眼神如刀,直紮王小蔔的心窩子,王小蔔立即不敢吭聲了。

曹大人見狀,姿态也放低,問蘭和豫道:“蘭大人,依您所見,咱們是……”

“曹大人,對策我是沒想出來,京畿的意思卻是揣摩明白了。此事已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吧。”蘭和豫歎了口氣,慎重說道:“你以為我們不鎖國,京畿會沒動作嗎?他們現在已經認定了大堰是要被神明懲處之地,就算我們拒不鎖國,京畿鐵騎怕是也會踏平大堰每一寸土壤。”

衆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京畿雖小,兵力卻雄厚,烏珠能轉眼之間舉國覆滅,大堰又能比烏珠幸運幾分呢?

祈玄堂掌兵士,在朝中說話自有分量,禦史姓傅平日是不問瑣事的,難得開口,“傅某人是真的建議大家,必要的時候壯士斷腕,收起慈悲之心。”

曹大人眯了眯眼,“傅大人,說話要慎重啊!”

“如果京畿認定我們亵渎了神明,我們就自證清白。”

鑄銅司的工人們慌了,人祭的大刀仿佛要重新落了下來,“不行!君侯病了,也不能私自違抗她曾下過的旨。如今律法說了沒有奴隸,我們絕不人祭!”

“那就先把牧州踏平吧。我們把污穢清理掉,京畿自然說不出話。”

“牧州有幾萬百姓呐!你瘋了!”

“有的百姓還是健康的,我們不能如此武斷,不然還能叫父母官嗎?”

“怎麼能自己屠了自己的城?”

“我倒是覺得傅大人言之有理,若不抛棄牧州,怎麼保住整個大堰?”

蘭和豫有些愠怒,铿锵有力道:“你們就這般懼怕京畿,怕到要向自己的百姓下屠刀?”

傅大人搖了搖頭,“蘭大人,你不懂兵,京畿一聲令下,其餘六國立即群起而攻之,将大堰瓜分,此時,又該如何?”

六堂的制度此時此刻顯出它的劣勢了,大家各自抱團,各自為營,卻又平起平坐,沒人能做一個拍闆的人。

吵久了,他們便放下作為“大人”的矜傲,開始互相揭短。

終于,宋衿一聲怒喝,從殿外疾步走了進來。衆目睽睽之下,她端着本繡金诏書,一路昂首挺胸走到百官之前。

“君侯聞牧州之難,特書罪己诏,以慰生靈。”

百官戰戰兢兢,掀開衣擺伏在地上,仔細聽着。洋洋灑灑一大篇,先痛批自己,後祈求蒼天,最終落筆無非是讓各位大人停止争吵,保衛牧州,共度時艱。

一封罪己诏讀完,宋衿清了清嗓子,道:“哪位大人還有疑慮,君侯命我代為解答。”

君侯已經開始自我檢讨,誰還敢再質問下去,一場荒唐的朝會就這樣散去了。

宋衿輕蔑地看着堂下濟濟群臣,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轉身進了内殿。

才走兩步,身後緊促的腳步聲響起,宋衿猜出了來人,換上輕盈地笑,旋身道:“旁人都要聚在一起好好讨論此事,你怎麼急匆匆追了過來?”

宋袖目光冰涼,道:“姐姐好文筆,一大篇罪己诏,堵得諸位大人心服口服。”

“這罪己诏的确是假的,卻不是我寫的。”宋袖将手裡的诏書随手一抛,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她笑着對宋袖道:“我臨場編的,厲害吧?”

“你為何要這麼做?就算他們此時不吵,日後也會吵,事情永遠得不到解決。”

“我在幫你啊,弟弟。”宋衿緩步走上前,替宋袖整理好他的衣帶,“你也不想受京畿脅迫,放棄牧州,對吧?”

宋袖執拗地撇開頭,“國之要務,豈能以我的喜好來論斷。”

“但你也知道,京畿沒想給我們留活路了。從我們的君侯拒絕了人祭的那一天起,大堰就要沒了。”

宋袖暗暗握緊拳頭,默不作聲。

宋衿卻絲毫不把這些事挂在心上,“弟弟,這件事,我和你是一條陣線的,你不需要懷疑我。”

“你以為你演這麼一出,就能奪走曹大人監國之位嗎?”

“我相信我做的一切都符合君侯心意,君侯讓我做做望風樓的内務官,無非是因為我這個人最是拎得清。這件事,就算她知道,也不會怪罪。”

宋袖一把推開她,“宋衿,你休想觊觎君侯之位!”

猛不丁被宋袖推了把,宋衿扶了把殿内的金柱子,說:“我比任何人都需要她活着,穩穩當當坐在君侯的位置上。”

“那你折騰這些到底是為何……”

“宋袖,你醒醒吧!”

宋衿再也不笑了,神情冷若冰霜,此時再看,她倒是和宋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有着不近人情的眉眼。

隻是有的人是假的不僅人情,有的人卻真的做到了斷情絕愛。

宋衿道:“你怎麼知道,這所謂的神罰隻會困在牧州?”

與此同時,遙遠的牧州,在三三村外的崎岖山路上,有一片枯林。

這不知是聞霄他們走過的第幾片林子,他們每路過一個小部落,就會遇到一片枯林。部落空無一人,枯林倒是密布在牧州的大地上。

“這裡都是飛雲矢炸過的地方了。”聞霄口幹舌燥,每次說話都覺得嘴唇要被撕裂,“戰後重建本就不易,沒想到又橫生此禍。”

聞霧牽着漱玉,聞霄背着漱香,一行人踉踉跄跄,一路逃到這裡。

漱玉支支吾吾說:“兩位姐姐,我……我……”

聞霧道:“餓了?”

“嗯。”漱玉緊張地低下頭。

事到如今,饑餓是個十分敏感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饑餓,到底是神罰,還是真的需要吃東西。

起碼在這段看不到希望的旅途中,大家甯願相信她是真的餓了。

“休息一下吧,我去前面找點吃的。”聞霄說着,将背上的漱香放下,孤身一人往前走去。

走了一會,天邊飛來了一隻小雀,聞霄擡手,解開它腿上的信筒,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沉重地歎了口氣。

她摸了摸口袋,給小雀吃了幾口粟米,重新放飛出去,“去,找到祝煜。”

這是大海撈針,她養的小雀本就不機靈,在餓鬼中找到祝煜更是希望渺茫。

聞霄的不安感越來越重,在山道間翻找着,找到了幾枚漿果。她拿衣服兜好小跑回去,兩個孩子見到吃的,立刻狼吞虎咽了起來。

聞霄沒有胃口,坐在一旁,靜靜地望着這一切。

“身體還好嗎?”聞霧低垂着頭,沾滿了沙土的額發遮住了面容。

“還好。”聞霄簡短應了聲。

實際上糟糕透了。

她們逃亡的路上,聞霄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老化,如今已經完全是個老婦人的模樣。

時不時,她會心口劇痛,嘔出一大口鮮血。

但聞霄知道,這不過是烏潤走過的路。

烏潤的後路如今她也走過,隻怕是烏潤的前路也是她的前路。

“那麼……在擔心祝煜嗎?”聞霧平靜地開口,轉了轉手腕。

聞霄道:“嗯,我沿路留了許多記号,不知道他能不能認出來。”

“這沒什麼好擔心的,那厮皮實,半人半仙,銅筋鐵骨,死不了的。”

“不是這個道理。”聞霄搖了搖頭,卻又不得不起身,帶着兩個孩子繼續前行,“若是到了牧州城,還是沒有他的蹤迹,你們便先坐雲車離開,我得去找他。”

聞霧忙跟着起身,“小霄,進城的路還不知道怎麼樣,你要自己去找人,你活膩了嗎?”

聞霄絕望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帶他來的,我就必須将他帶回去。”

一時間,兩個人僵持在原地,沒有劇烈的沖突,誰也都不願意讓步。

最後是漱玉搖了搖聞霧的衣擺,“姐姐,我和阿香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們走吧,到了牧州城,我們就乖乖上車。”

漱香握緊了拳頭,道:“是啊,祝大哥是個好人,你一定要把他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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