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爺,這不是您的錯,他們毀了您的家,斷了您的後路,您是被逼的。”蘿蔔茫然地望着天,聲音越來越小,“也不是大王的錯,若是不把渎神之人清除,東君會降罪于我們。到底是誰的錯啊……”
祝煜記得,蘿蔔是軍中格外努力的那個。他一直想入自己麾下,奈何天賦不足,隻能天天去找小五小六請教。
麾下那群小子殒命寒山,祝煜再無心思見軍中這群小夥子,也沒見過蘿蔔。
蘿蔔的瞳孔渙散開,頭一歪,死在了祝煜的懷中。他臉上的迷茫格外刺眼,就連死都沒看到這世道的出路。
聞霄和蘭和豫對視一眼,收拾好沉重的心情走到俘虜面前,用長槍指着跪在排首的京畿女将。
聯軍撕去她的面甲,露出秀氣的一張臉。
聞霄冷冷地審問,“祝尹大人是怎麼瘋的?”
京畿女将扯了扯嘴角,“自己瘋的。”
“割了她的手指。”
聞霄背過身去,聽到凄厲的叫喊聲在身後響起。
葉琳靠在聞霄身邊耳語,“留她一命,她是京畿糜氏的後輩,知道的很多。”
京畿糜氏,倒算是祝煜母族。
不過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家人,倒是沒什麼可關照的。
聞霄轉過身去,眼底泛着寒光,“想說了嗎?糜大人。”
“是……那個人。”
糜氏擡手,指着遠處一個俘虜。仔細看去,他的确有所不同,比其他人更加瘦削,個頭也不高,跪在地上幾乎要翻倒。
聞霄緩緩踱步向前,撕開他的面甲,端詳着眼前人。
這人倒是有骨氣,面對眼前血淋淋的同伴,神情視死如歸。
“祝尹大人是你逼瘋的?”
對方擡眼,輕蔑地望着聞霄,“是又怎樣?”
身後糜氏顫聲哭喊道:“他懂如何引出人的癔症,日日與祝棠相對,先是将他逼瘋,日子久了,他就會被活生生耗死!”
好陰毒的招數,就算祝棠此次能回到祝煜的身邊,怕是也被癔症困擾,命不久矣。
聞霄一把捏住這人的頭,“怎麼将他醫治好?”
這人微微垂眸,“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怕掉手指,無妨,總會有你怕的東西。”聞霄背過身去,對聯軍吩咐道:“将她關起來,和那個曾圳關在一起。我倒要看看,他們之間,誰……先瘋。”
可見未知的殺傷力才是最大的,聯軍架起這個人的時候,他瞪大了雙眼,追問道:“你要将我帶哪裡去?你不能囚禁我,大王不會放過你的!”
“哦,還是個親信呐,太好了。”
“不行,不行……”
不需聞霄開口,他自己想象出各自可怕的下場,他越是恐慌,聞霄的神情就越高深莫測。
直到他的雙腿在地上拖出一條彎曲的沙痕,他才喊道:“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對祝棠,我隻是奉命行事!他們說……”
聯軍停下了步伐。
聞霄玩味地望着他,“他們說了什麼?”
“他們說,如果祝棠清醒過來,麻煩就大了。所以我要一直跟着他,不能讓他蘇醒。”
祝棠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個秘密甚至會撼動大王的根基,所以大王不敢讓他醒着,又怕他死了無法成為祝煜的軟肋。
一旁的祝煜隻是靜靜的站着,眼睛微微泛紅,看上去疲倦至極。
聞霄深吸一口氣,“怎麼讓他恢複?”
“陳水!去陳水!他是因為陳水才瘋的,那裡說不定……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這個瘦削的男人突然抱住自己的頭,手不停在臉上亂抓。
聞霄意識到,他怕得不是聯軍,而是其他什麼東西。
男人凄厲的叫聲在荒原上回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甚至微微後撤。隻見他高揚着頭,鮮血從雙眼之中留了出來。
他輕而易舉地掙開聯軍,扭曲地起身,血淋淋地粗聲怒吼,“聞——霄——”
祝煜旋身而上,兩指定在他的身上,将他戳了一個趔趄。葉琳立即反應過來,将他按倒在地上。
男人不斷嚎叫着,仿佛有什麼極兇之物要破體而出。祝煜屏息凝神,一手蓋住他的眼睛,一手扣在他的後頸。
頓時,風沙驟起,人們連連後退,被風吹得站都站不穩。
一聲清厲的鳥鳴從男人的喉嚨中爆出,周遭所有的俘虜聽到後立即發作,跟着扭曲發瘋起來。
聞霄高喊,“捂住他們的眼睛!”
其他人聞言,紛紛捂住俘虜的眼睛。
祝煜飛躍到男人的身後,手上捏了個詭異的法印,扣在男人的後腦。刹那間,一團烏黑的煙從男人身體裡湧了出來,煙霧沖天而上,化作一隻玄鳥,在空中盤桓飛舞。
“那是什麼?”葉琳從未見過如此景象,恐懼讓她嗓音都打戰。
聞霄凝眉,道:“那……便是京畿遍布天下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