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的感覺攫住内維爾,顫抖着用手捂住頭,那些擠入腦海中的畫面卻穿梭得越來越快。
從某一天開始,她突然就不再來了。
命運讓他有幸遇見另一個時代的摯愛,同樣也是命運,将不能跨越的時空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思念,祈禱,崩潰,甚至憎惡命運。
他瘋了。
被飛馳的車輛撞飛的刹那,他想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即将終結,而是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時空。
然後,然後是……
無淚之海,彼岸之城,輪回流。
是他死了,他的靈魂被世界樹召喚到這裡。
“都想起來了?”聲音響起在身後。
塔羅來到這裡,俯視着這個帝國首屈一指呼風喚雨的男人,此刻卻是這般狼狽的模樣,在震驚與痛苦中發絲淩亂,額上全是細密的冷汗,手揪着身下狼藉的地毯,身體抑不住的顫抖。
隻需要看一眼那尚未完全畫完的肖像畫,和擺在肖像畫旁佩拉十年前的照片,塔羅就明白了。
“是尤依·沙藍戴爾讓你這麼做的,歪倒正着呢。這就是我當初設計的,那把‘鑰匙’。”
内維爾幾乎咬牙切齒:“雪新娘……”
塔羅道:“你可以這麼稱呼我。”
“你不是人類。”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人類?”
内維爾仍保有着将近百分之百的理智,即使是在此刻,所有的認知與記憶都被颠覆的情況下。這大概也是能引以為傲的一件事吧,他忽覺得殘酷又可悲。
“半年前的那個晚上,你坐在掌玺大臣的府邸外哭,我從車窗裡看到了。我的曾祖父喜歡畫人物,他留下的一幅作品,是一個穿着婚紗的少女。”
塔羅當然明白内維爾的意思:“看來我曾經一不小心,成為你曾祖父的畫中人了呢,原來如此。”
内維爾用手掌将額前淩亂的長發抹到腦後,疲憊地向後一靠。身後就是牆,靠在牆上,筆挺的居家西服已有幾顆扣子脫落扣眼,不整的覆在身上。即使這副狼狽姿态,氣場仍是強烈的,眼神銳利,不躲不掩落在塔羅臉上。
“真可笑,我剛剛接收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記憶。在記憶的盡頭,我看到了你。”
彼岸之城,輪回流畔,頭戴王冠的冰雪美人對他說:想不想再見佩拉一面?
想的話,就來同我做個遊戲吧。
我想看看,你們到底是能夠撕開時空的阻隔,還是徒勞一場,終究錯過。
“哼,欺詐魔王塔羅,是嗎?”
“不愧是被譽為‘帝國之鷹’的男人,見到我,竟連絲毫的恐懼都沒有呢。”塔羅歪了歪頭,目光澄淨如冰雪,“既然你都已經知曉,我也不用再費勁與你解釋了。内維爾·戈萊,感謝你讓我看了一出精彩的戲。你呢,是不是也應該感謝我賜予你與佩拉再見的機會呢?”
“是啊,我感謝你……”内維爾語意不明地低語,“我終于如願以償了。”
“所以,這出戲的下半場開始了,我又能繼續欣賞愚蠢的人類這有趣的掙紮。”塔羅道,“家族之間的血仇,彼此背負的幾十條人命,内維爾先生,你該怎麼辦呢?”
内維爾忽然從身後拔.出一直在暗處的手槍,槍響聲撼動了玻璃和吊燈,驚動了府邸裡所有的侍從。
槍聲的餘韻中,塔羅低下頭,胸口大團大團的鮮血湧出來,染紅了白色的裙子。三枚子彈嵌入她的心口,綻開的肉花間露出一角黃銅金屬。她緩緩擡起頭,懵懂中夾雜着逐漸攀升的冰冷:“你……對我開槍?”
在深不可測的魔王面前,内維爾知道他不該做出這種行為的。但,平生頭一次,他失控了。
讓他能再見佩拉的人是她,讓他忘記所有的人也是她。
惡魔把阻隔在兩個人之間的時空挪走,卻将阻隔在兩個家族之間的血海深仇又放過來。
這些年,對佩拉的傷害,内維爾不怪任何人,是他自己的錯。惡魔賜他穿越時空重生,他也自該付出代價。
但這不代表欺詐魔王可以口口聲聲說“有恩于他”,卻将本該他來支付的代價同樣加諸在佩拉身上!
這三槍,是内維爾失控的憤怒。
“對我開槍……你居然,破壞了這具身體?”
他看着忽然間暴怒的女人,就像換了另一副面孔,她用潔白的手掏進傷口,瘋狂地掏扯。肉塊、子彈、一注注的鮮血被掏翻出來,胸口漸成一個完整的大洞。
當最後一顆子彈被掏出,女人猛地逼到他面前,鮮血淋漓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從地上扯起來高舉過頭頂。
“你弄壞了茵菲妮的身體,可惡的人類,我掐死你!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