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及看到傳說中的古槐,一陣絮絮低語聲就占據了秦淮的耳朵。
嘈嘈切切、不絕如縷,好似夏夜裡的促織。
趁着夜色從草地裡鑽出來,不知疲倦地對月鳴叫。
惹得他不住贊歎道:“好熱鬧啊!”
“呵呵呵,這也是寄恩節習俗之一。凡是張挂福牌的人,在将牌子挂到樹上的時候,都要幫忙念誦相鄰福牌上的寄語,說是可以為别人積攢好運,同時也給自己增添福氣。”
接過朱紅色的牌子和筆,秦淮不住贊賞道:
“好生特别的做法,用來紀念天吉娘娘,果然最合适!”
說着,拿筆在牌子上寫下了“長久”二字。
又目光灼灼地看向蕭路,心中憧憬不言自明。
蕭路則是笑了笑,從秦淮手裡抽出,剛寫過“長久”的筆。
在自己的福牌上,留下“平安”的美好祈願。
“平安好,平安好!平平安安,才能長長久久!”
秦淮喜得嘴都合不攏,拉着蕭路走到樹旁,找地兒張挂福牌。
不得不說,這棵古槐當真有些神奇之處。
單單樹幹就有□□尺粗。
張開的枝丫橫七豎八,樹杈上再冒樹杈,丫丫叉叉的,張開足兩丈有餘。
但又不甚高,宛如一把遮天蓋地的綠傘。
牢牢守護着那些,安睡在懷抱裡的心願。
等兩人挂好福牌後,秦淮扶着一邊寄語念出“白頭到老”。
而蕭路近旁的則是“生死與共”。
真可謂是合情合景、靈犀天然。
寥寥幾字,卻遠勝萬語千言……
有了上山那一遭經曆後,兩人對下山的路,也多多少少有了預期。
隻不過,最讓秦淮驚喜和意外的是,在整個下山過程中,蕭路始終牢牢牽着他的手,半分松動都沒有。
哪怕手心兒裡早已捂出了一層汗,又潮又膩,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隻是扣得更緊、拉得更死。
秦淮不禁奢望,這條路能長一點兒、再長一點兒。
最好永遠看不到盡頭。
身體前傾造成的輕微眩暈感逐漸消失,筆直大道出現在眼前,這山還是走完了……
秦淮感受着手裡的溫度,意猶未盡地看向前方。
誰知對方不僅沒有松開,反倒牽着他繼續穿街過巷,直往道路深處走去。
秦淮心下明了,蕭路這是要回蕭氏故居——
那個他從來沒有住過的地方,卻是他這輩子,最深沉的挂念和最沉重的枷鎖。
思及至此,秦淮無言地反握過蕭路的手。
這一次,該換自己來給他支撐了。
不知轉過多少趟彎之後,蕭路停在了一個拐角處。
風從他們身側斜斜略過,秦淮從腳下寬闊的路面就能看出,前面應該有座大宅。
蕭路站在稍微靠前的地方,沒有回頭。
隻是輕聲道:“秦淮,我現在很緊張,越靠近這裡越緊張……”
“即使僞裝得再豁達随性,我也是害怕的……我害怕看見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已經棟榱崩折,隻剩斷井頹垣……”
沉默,如一塊鐵闆似的壓下來。
在夕陽西下的時候,顯得尤為沉重、凄涼。
秦淮照舊沒說一句話,隻是步伐堅定地來到蕭路身旁,帶着他默默走向前方。
轉過這最後一個彎,心中勾勒過無數遍的,衰敗場景并沒有出現。
雖然,古宅特有的寂寥蕭疏,依然催人心肝。
但高高的院牆外,愣是半點兒雜草也不見。
路面幹淨整潔,别說落葉堆積了,就連一絲塵土都沒有,更匡論衰草寒煙之象。
“這……這分明是常常有人,祭拜打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