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轉過身,快步離去。
虞策之雙手緊握,勉強止住擡腳欲追的動作,一雙眼睛逐漸冷靜,暗自醞釀着未知的風暴。
小橋旁隻餘虞策之一個人站着,僅有流水與蟲鳴相伴。
良久,虞策之慢慢彎下身,撿起被舒白踩碎的步搖,至于珠花不慎滑入流水,早就不見了蹤影。
貼身跟随他的心腹暗衛悄然跪在他身後,“主子,筵席要結束了,我們該走了,您在這裡被人看見不好。”
虞策之負手而立,語氣漠然,“阮月秋那邊如何?”
“霍家已經看過她的八字了,正式進入霍府隻是時間的問題。”護衛頓了下,遲疑着說,“隻是這樣一來,霍耀風夫妻感情不睦,那位夫人的處境也會尴尬起來,若是以後叫那位知道——”
話說到一半,虞策之淡淡瞥向護衛,護衛心中一驚,知道失言,連忙跪在地上請罪。
“她永遠也不能知道此事是朕的謀劃,明白嗎。”掌權天子輕描淡寫,不可撼動。
侍衛把頭深深埋下,臉上冷汗滴落,“是,屬下立刻将陛下的意思告知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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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賓客盡歡,轉眼月色朦胧。
燈火掩映下,舒白站在霍耀風的書房門前,早春習習涼風吹入她單薄的衣衫,寒意入骨。
舒白再度看向守門的小厮:“霍耀風為什麼不願意見我。”
小厮不敢正眼看她,“少夫人不要為難我們,少爺真的歇下了,小人隻是奉命辦事。”
“這麼早就歇下?”舒白譏諷地牽了下唇角。
小厮又為難地瞥一眼窗戶後明亮的燭火,心虛道:“少爺喝醉了酒,故而早早安枕,少夫人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舒白心中厭煩,就在她準備離去時,屋子裡傳來一男一女的談論聲。
小厮面色微白,正猶豫着是不是放大說話的聲音,提醒屋子裡的人。
舒白倏然擡手,按住小厮肩膀,輕飄飄一個眼神,卻讓小厮徹底失去了說話的膽量。
舒白沒說話,側耳去聽屋子裡的談話聲。
“母親說了,我們的婚事定在兩個月後的下旬,那天是黃道吉日,到時霍家會給足你應有的尊榮。”霍耀風聲音冷淡,帶着不加掩飾的疏遠,“這兩個月你回阮家去住,不要總黏着我母親。”
阮月秋嗤笑出聲,“可是伯母已經答應我,到同你成親為止,我都可以住在霍家,伯母還叫人收拾了一間廂房給我住。”
“我說不行,這也不成體統。”霍耀風态度堅決。
燭火映襯在阮月秋姣好的面容上,明滅閃爍不定,她圍着霍耀風轉了兩圈,笑意盈盈,“你先别急着拒絕,這兩個月我不止要住在霍家,我還要你霍耀風親自将舒白送走。”
“你瘋了?”霍耀風愕然,“舒白是我的妻子,我絕不會送她離開我身邊。”
“我說了,先别急着拒絕。”阮月秋不着痕迹瞥了一眼緊閉的窗門,不知不覺間引着霍耀風站在窗前。
“霍耀風,你也别裝深情了,和舒白成婚一年有餘,你有幾日是陪着自己那個發妻的。”
霍耀風額頭青筋凸起,“我的事情,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阮月秋湊到霍耀風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送舒白去京郊的莊子是伯父和伯母共同的意思,我隻是出于好心才提前告知你,你應該知道送發妻去莊子,在世人眼裡意味着什麼,别人會覺得舒白是瘋了,或者得了什麼隐疾,如此一來,霍家為你續娶平妻才合理,霍家的名聲才算能保住。”
阮月秋說:“既然已成定局,你親自去提,至少送她去哪裡還能由你自己決定。”
霍耀風氣得嘴唇發抖,“不……”
“你何必那麼倔強?送她去哪裡有什麼下不了決心的,她總歸是你的妻子,還能跑了不成。”頓了下,阮月秋看向他的目光有幾分輕蔑,“何況,别忘了半年前你做下的那樁錯事,你本就是個薄情寡義的小人,裝什麼情深意重。”
“你!”霍耀風雙目赤紅,惡狠狠看過來。
阮月秋再度壓低聲音,“把她送走,不然我敢保證,她馬上就會知道你的那些腌臢事,到時候,你猜她還不會不會要你。”
霍耀風目光陰狠,袖下雙手緊握,看向阮月秋如同看一個死人。
阮月秋毫不畏懼,她不緊不慢走到房門前,忽然猛然一拉,露出站在門外多時的舒白。
舒白輕輕擡頭,半張臉隐在陰影裡,不知道聽了多時。
阮月秋佯裝驚訝地挑眉,“少夫人,你怎麼在這裡。”
舒白沒說話,視線落在她身後高大挺拔的霍耀風身上。
霍耀風陰狠的表情蕩然無存,他雙目微微睜大,看上去無辜又慌張。
他略過阮月秋,快步走到舒白面前,啞聲說:“你怎麼來了,來了多久了,外面冷,進來說。”
他一邊拉着舒白進屋,一邊暗地裡給守門小厮一個狠戾問罪的眼神。
阮月秋笑起來,柔柔道:“你們夫妻應當有體己話要說,月秋不便打擾。”
屋子裡隻剩舒白和霍耀風兩人。
舒白自顧自坐在木桌後,霍耀風關緊屋門,三步并兩步半跪在舒白身側,他看見舒白空蕩蕩的發髻,目光瑟縮一瞬,強撐着笑道:“我送你的步搖怎麼不戴了,是不喜歡了嗎。”
舒白平靜對上他通紅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有些消瘦的面頰,就在他以為她回心轉意,眼中重燃希望時,舒白正色說:“我們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