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沒有說好久不見,過了那時候也沒必要再假惺惺的補一句。
她泰然自若的朝他點了個頭,沒說話。
回到病房後,江瑤聽見許綿在和男朋友打電話,聊的還挺膩歪。她沒有出聲,安靜的坐在一邊,百無聊賴打開手機上網,過了一會兒還沒見停下來,她在想要不要先出去。
約莫兩分鐘,許綿打完電話,朝江瑤問一句:“問題問了?”
她還好意思提這件事,那些小白問題真問出口,估計臉得被鞋子踩在地底下。江瑤故作惱怒的瞪她一眼,身子骨靠在椅子上,嗤笑道:“啊,問了。他說你腦子可能不太好使,要我明天帶你去拍片照照,嚴重的話請樓上神經外科專家給你會診,滿意了吧。”
難得見江瑤有心情罵人,許綿也笑着往後倒,悠哉悠哉的靠在床頭,眼睛往門口空蕩處掃一掃,瞥見幾個家屬經過走廊,意味深長的說:“他怎麼不說你的問題?區别對待麼。”
“……”這話說的,多冒昧啊你。
本來這事做得就不太嚴謹,也沒想過這能起什麼火花,許綿轉移話題,“哎,你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江瑤點屏幕的指尖頓了頓,遲疑一小會兒,繼續給人回消息,聲音很敷衍的哦了一聲,不緊不慢的問:“說什麼了,通知我有弟弟妹妹,準備大辦宴席邀請我狼狽入場?”
江瑤對何秋月本就有很大的意見,江志成去世之後,這事就像個死循環,誰也看不起誰,兩人每一回都不歡而散,她話裡諷刺感強烈,做了個很壞的假設。
“你猜對了,你媽準備給你生哥哥姐姐了。”許綿睨她一眼,順着她的話胡說一通。
江瑤擡起頭,凝望她挺久,笑了,但笑意不達眼底,平靜的說:“可喜可賀。”
樂呵個毛線。許綿拿起一次性杯子喝一口水,察覺到江瑤神色往常,她言歸正傳:“你媽這回挺正常的,問的問題都是你在哪裡,過得怎麼樣,什麼時候回來。我說你挺好的,至于在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這些年你像鳥一樣飛來飛去,她也沒懷疑你回來了。”
盤旋在空中的鳥。
很自由的說法。
放在她身上,總覺得哪裡太别扭。
江瑤還真不願意讓何秋月知道她的行蹤,尤其她在甯市這事。何秋月這人,怎麼說呢,非常矛盾的一個個體,她打從心裡眼還是害怕江瑤回來的,況且何秋月說話真挺厲害,沒聽兩句就能讓她火冒三丈,江瑤笃定:“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關心我哪一回不是有了新情況,就愛找個理由通知我。”
好比上回,何秋月說自己準備和陳文庭分開了,三更半夜打一通電話給江瑤,問她能不能回來。
時隔半個月,何秋月後悔做這個決定,打電話問江瑤能不能原諒她。
反悔的話說多了,她也不知道何秋月哪句真哪句假,就跟狼來了一樣,江瑤不再相信她。
許綿:“據我所知,他倆還沒領證。”
江瑤很淡定的哦了一聲,并不在意,沒什麼想問的。
許綿想她還挺淡定,于是挪了挪屁股,坐得離江瑤近一點,灌輸壞主意:“我看陳遇對你還有感覺,幹脆你倆複合然後扯證得了,不把他們氣一氣,我很憋屈。”
江瑤這會兒才有點情緒,看許綿的神情呆愣,臉上就寫着“我都沒說憋屈你委屈個什麼勁兒”,這不是一點不靠譜,跟靠譜就八竿子打不着,“我還是給你約神經外科會診吧,你的腦子看起來确實不太正常。”
許綿啧了一聲,無趣的坐回去,憤憤不平的道:“要真明算賬,橫豎都是他們先對不起你的,與你有什麼關系,自己吃了那麼大個啞巴虧也不知道讨回來,你還真是天下第一傻。”
江瑤垂下眼簾,開玩笑的說:“傻人有傻福。”
“……”
許綿徹底沒話反駁了,“可能我真有病,我意難平。”
江瑤打量她一眼,就說你确實病得不輕,坐不住後,她站起身,許綿問:“幹嘛?偷偷去哭?”
至于嗎。
江瑤白她一眼,“我去找陳遇,你開心嗎。”
“複合?”許綿眼睛亮了亮。
江瑤回頭沖她笑一個,語氣涼涼的:“取消你明天出院,給你預約會診。”
“……”
就說,滾蛋好吧。
病房太悶,江瑤在走廊外邊的椅子上坐一會兒,覺得這裡空氣清晰很多,整個人也沒那麼難受。顯示屏上有寫着時間,十點多安靜得出奇,走廊一個人影都不見,坐一會兒後,江瑤有些困,似乎想到什麼,她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這裡離辦公室很近,她不自覺的被裡頭的聲音吸引,扭頭看到徐梓然坐在工位上,正回頭跟陳遇說話,江瑤隐約能聽到一些内容,似乎是病情讨論。
一個在笑,一個時不時的回兩句,辦公室沒有其他人,氛圍恰到好處,畫面有些美,還有些刺眼,好像很多年前實習的他們。那一年他們在同一個科室,江瑤也愛這樣找陳遇讨論問題。她看得發呆,直到陳遇擡起頭,目光透過辦公室的窗,直直看過來,江瑤心裡似乎被電了一下。
哦,她現在在局外。
江瑤沒什麼情緒的收回目光,坦然起身,換了一個看不見辦公室的位置繼續坐着,隻是手機再也看不進去,一種煩躁感後知後覺的湧上心頭。許綿說得對,她就是個傻子,吃了個大啞巴虧,咬着牙說不痛。
最後所有人都有了未來,隻有她翻船了。
江瑤在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終于清醒起來,拿紙巾擦幹手,出來後看到陳遇靠在旁邊的牆上,他沒看手機,也沒做别的什麼,隻是安靜的低着頭看地上的黑影,有點落寞,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聽見聲音後,他才側頭看過來。這邊走廊沒開燈,隻有不遠處的燈光照着,光線微弱得很,襯着他這張清冷的臉,更冷淡。
江瑤沒有多情到以為陳遇是在等她,默不作聲的移開目光。經過他旁邊的時候,陳遇叫住了她。
“江瑤。”
她側頭,眼裡疑惑。
重逢以來,他好像變得很奇怪。
欲言又止,沒有要叙舊的意思,也沒有要嘲諷她的意思,猜不透摸不着,就讓人非常不舒服。
這些年江瑤收斂了脾氣,學會不把情緒挂在臉上,她僞裝得一向挺好,用很柔和的聲音問:“有什麼事嗎?”
她裝出來這些樣子,透着一股較真的勁兒,陳遇蹙眉,久久沒有想到要說什麼,她想表達什麼?把“我早就放下了”幾個大字寫臉上,怕他看不見麼。
他沒有拆穿江瑤,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一句:“今晚回去嗎?”
“嗯?”江瑤不太懂陳遇的意思。
沒聽見回答,他固執的看她。江瑤腦子轉了兩圈,思索着:“回去吧。”
然後,誰也沒說話。
江瑤根本不知道陳遇問的是什麼。
陳遇也知道江瑤是在胡言亂語。
十二點,許綿打電話叫謝澤嶼過來陪她,不讓江瑤在醫院睡,說是舍不得她受累,舍不舍得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早一點晚一點不叫她回去,淩晨十二點陳遇要下班之後,倒是想起她了,許綿說:“江瑤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陳遇,朋友一場,你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