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歡我嗎?隻要你留下來,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我都聽你的。”
神鹿看着她此刻如此卑微地挽留自己,想起她曾經燦爛的笑容,想着她曾經豪言要帶自己吃遍整個小吃街,一起去灣海坐海上摩的,一起規劃新年……可她們之前所有的暢想在這一刻都化為泡影,神鹿一直控制的情緒終于忍不住決堤。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整日惶惶不安,跟我四處流浪,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你有朋友,有家人,在遇到我之前,有屬于自己的生活,可我在你生命中,隻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如果能用我換你平安,”一滴眼淚“啪嗒”落下來,浸濕了黑色布料,她聲音哽咽,“那麼,我願意。”
“我說過,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說着說着,她開始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你的人生還有很長……”
“可是,我想讓你記住我。”
她替梁祝拉上拉鍊,抱着懷裡已經失去力氣的人,透過長滿青苔的玻璃,看着如墨般的夜空,星星一閃一閃,和梁祝的眼睛一樣好看,她緩緩說道:“醒來之後,你不會再見到顧長風,他再也找不了你的麻煩,證據我也會送到警察局,沒人會再影響到你的生活……”
神鹿眼眶發紅,一滴眼淚落在梁祝的手背上:“以後沒了我,你的一切都将回到正軌,變回和以前一樣,也希望以後你能快樂,無憂,不需要再為我煩惱……”
梁祝已經反抗不了,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試圖清醒一點,再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是她沒有任何力氣,像是認清現實,她一邊哭一邊“控訴”她:“神鹿,你從來都不知道,我不要你為我做什麼,我願意和你四處流浪,隻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為什麼你從來不懂……”
神鹿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狠了狠心,摟着着懷裡的人,最終,親眼看着她閉上眼睛。
終于,梁祝承受不住果實力量的侵襲,閉上了眼睛,最後一刻,她隻來得及說出最後一句話:“你真狠心,從來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
兩滴淚從眼眶滑落,神鹿終于抱着暈過去的人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我本不應該遇到你,可是當初你救了它們,看到你害怕,我就陰差陽錯地走了過去……如果沒有遇到你們,我現在會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每天被關在實驗室裡,等待永無止境的實驗……”
她哽咽地訴說那些梁祝沒有來得及聽到的話:“可是我遇到了你,遇到了大家,是你們讓我知道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傷心,我也應該有自己的情緒,後來,在無望的等待之中,我有了一個奢侈的願望,想要活下去,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開始擔心,開始害怕,害怕你會和開元的其它動物一樣,被抓去研究,可是,梁祝你知道嗎,我想着救出那些動物之後,去一個沒人的地方等待死亡,但是當我在開元再次看到你,後來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就像你們人類說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神鹿不甘地看着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這個夏天發生的事,就由這個夢結束吧。”
最後一句說完,懷裡的人再也沒有動靜。
沒有驚心動魄的分手,沒有海誓山盟的誓言,隻有懷裡的人臉上的不甘與淚水。
……
看着自己依舊被抓着她的衣角,她俯下身,替她吻去最後一滴淚。
“梁祝,”她深深地看着她,一想到她未來的日子會回到正軌,變回沒遇到她之前整天開心,沒心沒肺的樣子,神鹿眼底的不甘終于變成釋懷的笑,她抱緊了懷裡的人,緩緩說,“以後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
她抱起梁祝,看着通往教堂婚禮台的最後一步,最終轉身,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回去的路上,黑暗緊緊包裹着她,再次把她變回了像以前一樣孤單的一個人。
仿佛再次回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動物園裡,她做了那麼多努力,已經變得不是自己,可現實終究是殘酷的,沒有希望,隻有無盡的煎熬,那時,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
……
神鹿抱着梁祝走出将嶺時,顧林下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地址。”
顧林下看了一眼她懷裡已經昏過去的人,很直白地說:“恭喜你們,沒死。”
“顧長風的地址。”神鹿面無表情地又說了一遍。
顧林下聳聳肩,說出了一個地址。
神鹿轉身就走。
顧林下看着神鹿的背影:“我可以幫你照顧她。”
神鹿沒有說話,抱着梁祝快速離開了這個如同噩夢般的地方。
……
江東琰家。
大年三十,他依舊和甘莺兩人住在這間冷清的别墅裡。
家裡年味不濃,隻有門口象征性地貼了一副對聯,院子裡也隻有幾桶放完的煙花。
除夕之夜的菜很豐盛,但是兩個人終歸吃不了那麼多,最後,無奈收起,将剩下的菜放進冰箱。
收拾完之後已經臨近午夜,周圍逐漸安靜下來。
他今晚沒有睡覺,無聊地刷着手機,刷到一半,被市郊的藍色煙花吸引了,于是被黃豆咬着褲腿拖去院子裡看這場盛大的煙花秀。
他知道梁祝寒假沒有回家,而是留在了開元。
然而,午夜過後,天空沉寂下來,他看到手機頂部突然彈出一個消息。
江海發布了一則通緝令,點開之後,還沒看内容,隻看标題,他的心髒驟然一縮,瞌睡醒了,心也涼了。
……
“汪,汪汪——”
趴在他腳邊的黃豆突然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江東琰跟着站起來,看到黃豆站在門口搖尾巴。
自家狗這樣的反應,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大門打開,一個黑影快速閃現到他的面前。
“神鹿?”江東琰看到她懷裡暈過去的人,“梁祝怎麼了?”
他聞到了神鹿身上的血腥味,感受着她風塵仆仆趕來的一身潮氣,就知道事情不對。
神鹿眉眼隐沒于兜帽之下,看不清表情。
江東琰擔憂地看着她,這次完全不似上次見到她時的樣子,黃豆都能感覺到神鹿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威壓,夾着尾巴躲在江東琰身後。
見到江東琰後,神鹿終于收斂氣息,她抱着梁祝,看向眼前的人,語氣依舊冷冽:“可以讓她今晚待在這裡嗎?”
江東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二話沒說,立刻點點頭,領着神鹿去了客房。
神鹿将梁祝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本來想走,又忍不住回來替她将額前淩亂的發絲别再耳後。
江東琰無聲看着她熟練地做着這一切。
神鹿在床邊蹲下來,看着梁祝蒼白的睡顔,終是忍不住擡手替她撫平緊皺的眉峰。
餘光瞥見牆上的鐘表,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浪費時間,最終,站起身,戀戀不舍地看了最後一眼,轉身對着江東琰說了一聲“謝謝”。
江東琰追到神鹿樓下,他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問道:“你要去哪?”
“江海發布了關于你的通緝令,你快逃吧。”
神鹿戴着沖鋒衣兜帽,背對着他,曾經在江海動物園的時候,他也跟自己說過話,最後千言萬語隻說了一句:“我知道。”
“如果梁祝醒來,想要回家,麻煩你幫她買一張回南臨的票。”
江東琰看着她身上已經抑制不住的強大威壓,擔心地問:“你要去做什麼?”
神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微風中隻留下她冷漠的回聲:“殺了顧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