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将U盤送到警察局後，一路前往顧林下說的地址。

去顧長風家的路途很順利，腰側的傷口還沒來得及包紮，一路趕來，已經被冷風吹得失去知覺。

神鹿幾乎是靠着意志力來到了江海最貴的小區——雲頂。

臉上的血迹已經幹涸，她站在樹叢裡，路燈透過斑駁的枝葉打在她身上，隔着一條馬路望向對面的小區。

附近沒有熟悉的氣息，也就意味着沒有動物變成的人。

她目光沉靜地掃過門口巡邏的保安，耐心等着他們過去，現在她的力量被削弱不少，但是殺一個顧長風足夠了。

……

按照顧林下所描述的建築外觀，她在小區盡頭找到了所謂的顧家。

神鹿擡起頭看着眼前燈火通明的三層别墅，已近淩晨三點，但還是可以聽到裡面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她躲在黑暗中，兜帽之下，眼底變得晦暗不明。

别墅外的保镖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一個黑影就已經沖到他面前。

不過幾秒，守在外面的保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解決了。

神鹿站在别墅大門前，看着兩邊的牆上貼着紅底金字的對聯，鐵藝大門後，擺着一堆已經燃放的煙花。

這裡是顧氏的老家，每年顧長風及其家人都會回來過年。

“你——”在顧家待久了，院子裡的保镖見到神鹿的那一刻，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同尋常的氣息，就知道她來者不善，立刻反應過來對着耳麥通知其他人。

然而，剛往外說了一個字，就已經被來人打暈。

在将嶺解決完那些人之後，現在來到顧家，基本上是入無人之境。

神鹿越過保镖，往裡面走去。

而越往裡面走，她的眸色也越來越沉。

别墅的大門緊關着，院子裡燈火通明，客廳裡的水晶燈透光兩層的落地窗灑在外面的小路上。

看着裡面合家歡樂的場景，所有人簇擁在一起，吃飯，說笑，其樂融融。

原來，這就是人類的新年，這就是梁祝想和她一起過的新年。

“砰——”

下一秒，别墅大門被強硬踢開。

兩扇門在巨大的沖擊力下持續晃動，水晶燈的光柔和地灑在外面的台階上，照亮了門外穿着一身黑的少女。

兜帽之下，是她那雙嗜血的眼睛，如修羅般看着在場的所有人，快速搜索她想要找的那個身影。

别墅裡的歡笑聲戛然而止，即使不知道來人做什麼，但是看到她身後暈過去的保镖和這人壓不住的殺氣就知道她的目的。

下一秒，别墅内尖叫聲響起，所有人都被引着往樓上去。

可是，神鹿踩着樓梯扶手，翻身來到二樓，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别墅内的保镖率先反應過來，迅速将人疏散至樓下。

神鹿一腳踹開擋路的保镖，不過幾秒，就已閃身來到衆人面前，冰冷的聲音在大廳内響起：

“誰都不準走。”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别墅内的人，在一個稍顯鎮定的雍容華貴的女人身上停了一瞬，随後看向在場的所有人：

“我不殺無辜之人。”

“顧長風在哪？”

别墅裡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顧長風在書房處理事情，大家都知道他在哪，但是沒有人說。

十幾個保镖已經将神鹿團團圍住，大家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一個人總不至于從那麼多頂級戰力中逃脫。

這時有人從她滿臉血污的面龐中認出了什麼，不可置信高聲道：“她不就是被通緝的那隻鹿嗎！”

樓下一片嘩然。

*

此時二樓書房，顧長風接到消息，神鹿來了。

專門來殺他的。

“顧先生，您先走吧，我們還能拖住一段時間，”守在他旁邊的保镖說道，“根據我們的觀察，來人速度極快，力量深不可測，這間書房撐不了多久。”

罕見的，這次連保镖都沒有把握。

知道神鹿在那麼多人的圍攻下都沒死，饒是一向鎮定的顧長風也皺起了眉頭，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疲憊地問：“我母親呢？”

“老夫人——”然而，保镖還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巨大的響聲，一腳下去，門框已經搖搖欲墜，甚至牽連着旁邊的牆都在掉粉。

他終于坐不住，震驚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皺眉看着被破壞的牆體。

“砰——”下一秒，巨大的響聲穿透厚厚的牆體在他面前響起，房門脫離門框直接朝他襲來。

保镖見狀，立刻走上前，來不及反擊，隻能用身體生生将沉重的木門接下。

巨大的沖擊力與血肉之軀相撞，保镖倒在地上，猝不及防往外吐了一口血。

走廊裡的燈将神鹿的影子打在書房的地面上，即使背着光，顧長風還是看到了那雙已經不屬于人類的眼睛。

他身體下意識一顫，頭皮發麻：“你——”

神鹿扯着嘴角，挑釁地看了他一眼：“以為我會死？”

顧長風看着她腰側的傷口，那麼多人圍攻之下，她身上竟然隻有槍傷，甚至連槍都沒能殺死她。

漸漸的，他的表情由不可置信轉為了然：“你一直在隐藏實力？”

神鹿不屑一笑，沒有回答他，但事實已經證明一切。

“神鹿，你先冷靜，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坐下來談。”

顧長風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看着外面已經亂成一團，既然那麼多人都解決不了她，那這些人類保镖必然也解決不了。

“我可以無償為你解決身份證的事，不會再打擾你和梁祝，我現在就用私人飛機送你們回南臨。”

“你想要什麼盡管和我說。”

“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或者你們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你現在就可以提。”

神鹿歪了歪頭，眼底變成了一片血紅，緩緩吐出兩個字：“晚了。”

僅僅兩個字就讓顧長風噤了聲。

感受着房間裡莫名的威壓，他看着神鹿，逐漸攥緊了拳頭。

他的目光瞥向桌子上的槍，然而，下一秒，還未等他有什麼動靜，那把槍就已經落到神鹿手中，被扔在了一角。

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顧長風的母親急急忙忙跑到書房就看到如此劍拔弩張的一幕。

“媽！”顧長風本來還算鎮定的表情突然緊張起來，“你别過來。”

“你先離開這裡。”

他害怕神鹿會拿自己的母親做人質，臉上第一次出現驚慌的表情。

“我不會殺無辜之人，”神鹿漠然地看着顧長風，語語中仿佛浸了寒冰，“隻要你死。”

救援來不了，就算來了，也打不過神鹿。

下一刻，顧長風像是認命似地看了一下自己已經六十歲的母親。

不過，他也隻是頹廢了一瞬，再次和神鹿保證道：“現在，現在我就找人給你辦，我對天發誓，如果你不殺我，我以後不會再找你們麻煩，我保證。”

顧母已到暮年，垂垂老矣，像一棵即将死亡的枯樹，擋在顧長風面前。

年輕時的顧家夫人手段很厲，眼光毒辣，是商界崛起的新秀，此刻也在低聲下氣地試圖說服神鹿，但是在看到那雙毫無雜質的血紅色眼睛時，還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

神鹿瞥了婦人一眼，對于他們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樓下的保镖已經把人疏散，此時來到二樓，将神鹿圍住。

趁着打鬥的瞬間，顧長風的貼身保镖将他護在身後，已經找到離開的密道。

然而門隻開了一半，神鹿如鬼魅一般，無聲閃到他身後，砍在他的後頸。

“你們走不了。”

話音剛落，書房内一陣風吹過，等再次反應過來時，所有的保镖都已暈過去。

書房内已經滿地狼藉，現場隻剩下顧長風和他母親。

看着牆上的鐘表，已經過去十分鐘，想必救援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她不能再浪費時間，隻要在江海多待一點，她就忘不了在這裡發生的一切。

臨了，顧長風眼眶發紅地看着自己的母親，他這半生，叱咤商界，已經站到最高處，從來沒想到會栽在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徒手中。

顧母也開始着急，看着神鹿一步步朝她走來，攔在自己兒子面前不肯退步，敬酒不吃吃罰酒，她厲聲喝住神鹿：“如果你今晚殺了我兒子，你一定會後悔，我會把你所有的信息翻個底朝天，從你出生到現在，所有在乎的人，認識的人都會因為你而承受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出來這麼久，誰幫你辦的身份證，你躲在哪，我都會查到。”

稍微冷靜下來之後，顧母頂着神鹿的壓迫感開始反擊，雖然聲音發顫，但是字字珠玑，條理清晰：“如果你今晚放過我們，我以顧家掌權人的身份發誓，不會動你和你在乎的人分毫。”

神鹿的眸色越來越深，陰翳地盯着眼前的婦人，腦海中一一閃過曾經接觸過自己的人：飼養員、動物園的員工、歐陽流丹、梁祝、林昭、沈釉白、尹蘇……

拳頭被攥得咔咔作響，她歪了歪頭，鹿眼突變，如寒意冰凍千裡：“那我連你一起殺。”

“不，不要——”顧長風走上前，“神鹿，我第一次求你，求你放了我母親，我做的事她都不知道，我沒有跟她說過。”

“長風，”顧母被一個小輩口出狂言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她身上華麗的衣服已經開始出現褶皺，“别求她。”

可是顧長風護在自己母親面前：“我母親不是在威脅你，我的生命和你在乎的人已經挂鈎，你以後隻能是通緝犯，不可能永遠待在身邊保護她，那樣隻會給她帶來更多的麻煩。”

顧長風故意沒有說梁祝的名字，那麼至少他的母親還有一條後路。

“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如果我死了，那些人就會拿着她的畫像去找——”

然而，顧長風的話還沒有說完，神鹿已經失去耐心，沒有再給他任何陳述自己的機會，一腳踢向他的太陽穴。

顧母瞪大眼睛，但是已經來不及反應。

樓下醒來之後沖上二樓的保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

神鹿腦海中響起離開将嶺時，顧林下跟她說的話：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梁祝不會有任何危險，我發誓。

她已經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可是下一秒，熟悉的聲音響起，好像有人在耳邊叫她。

“神鹿，你跟我回南臨好不好，我父母一定喜歡你。”

“神鹿，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

“我們還沒有走到絕路，一定還有辦法。”

“神鹿……”

腦海中充斥着梁祝的聲音，過去的回憶将她的心全部絞在一起，她感到呼吸困難，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最後在落下去的那一瞬間，她将腿擡高，沒有落在顧長風的太陽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