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和奧蒂列特在上午十一點來到曼切斯特街的後巷。經過一個小時的挑選,奧蒂列特買下一對耳墜留作送給佩雷斯女士的生日禮物。
因為看出奧蒂列特是第一次來這個頗受貴族們喜愛的特殊商業區,對這裡的商鋪很有新鮮感,克裡斯也不着急催促她離開,給她留出足夠的時間多走走逛逛。
而在陪奧蒂列特踏進第三家主營服裝定制的店鋪時,克裡斯意外在店内的顧客們中發現了熟人。
“阿爾瓦伯爵的夫人?”克裡斯曾經在舞會上見過這位女士,在克裡斯年紀還小、這位女士還沒跟阿爾瓦伯爵結婚的時候,她曾是坎德利爾貴族圈裡的紅人,追求者無數,“她在跟阿爾瓦伯爵結婚以後就很少出現在社交場合,今天居然也親自出門了。”
奧蒂列特順着克裡斯的目光朝那邊望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原來這位就是阿爾瓦夫人。”
“您認識她?”克裡斯從奧蒂列特的語氣中讀出了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也不能算認識,”奧蒂列特收回目光,像是不願意看到阿爾瓦夫人似的,“隻是她那位丈夫在審判廷内部是出了名的——那位阿爾瓦伯爵,曾經因頻繁夢魇的問題找上審判廷,但又出于他貴族的高傲,對我們派去為他解決問題的法師擺臉色。所以最終,廷内法師對阿爾瓦伯爵頻繁夢魇一事的調查不了了之。古怪的是,阿爾瓦伯爵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堅稱他的夢魇一定是由某種‘惡魔的詛咒’引發的,即使我們的法師并沒有在他的宅邸内發現任何詛咒的痕迹。而就在審判廷結束調查的一年後,這位伯爵先生發了瘋。”
“阿爾瓦伯爵瘋了?”克裡斯對奧蒂列特描述的事件有點印象,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後續。
奧蒂列特聳聳肩:“我們隻負責非自然事件,其他事情歸醫生和警察管。阿爾瓦伯爵對我們的調查多加阻攔,在沒發現任何既定的、可以表明他這件事和非自然因素有關的證據的情況下,我們的調查不具有強制性。當時剛出過一個伊斯頓男爵的事,審判廷和貴族的關系已經很緊張了,除了退讓,我們沒有其他的辦法。”
“伊斯頓男爵……”時間過去了太久,克裡斯頓了一下才想起伊斯頓男爵的事是什麼事。但經過奧蒂列特這麼一提醒,他又猛然想起另外一個被他忽略了整整三年的問題:“等等,奧蒂列特。我三年前曾經聽說過一個傳聞,阿爾瓦伯爵投資了伊斯頓男爵的一項進出口生意。你們調查過伊斯頓男爵的生意往來嗎?”
“生意?”奧蒂列特愣了一下,“對伊斯頓男爵的調查最初是由克拉倫斯負責,後來一些貴族聯手向審判廷施壓,克拉倫斯才把這一事件的檔案挂到廷内。當時我本來準備接手的,但是霍朗大人阻止了我。所以其實我也不清楚克拉倫斯對伊斯頓男爵的調查具體進行到了什麼程度。”
“這樣嗎。”克裡斯垂下眸子,卻感到一種莫名的違和。伊斯頓男爵身上有“冥河之龍”的标記,這是他親眼見過的。
伊斯頓在審判廷接受調查時離奇死亡,爾後他的生意夥伴阿爾瓦開始頻繁夢魇,在主動尋求審判廷幫助的情況下卻阻攔廷内法師的調查——聽起來像是在掩飾什麼,再然後,阿爾瓦就發了瘋。要說兩者之間沒有聯系,隻是巧合的話,也太牽強了。
不對,這些事最早甚至還能追溯到皇宮裡的那場舞會。坎德利爾的貴族們最重體面,但伊斯頓男爵卻在舞會上很不體面地公然打了阿爾瓦伯爵一拳,此後伊斯頓男爵就被克拉倫斯帶走了。當時隻顧着看熱鬧沒多想,可現在回憶起來,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反常。
“克裡斯殿下?”見克裡斯出神,奧蒂列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克裡斯這才收回思緒,輕咳一聲:“怎麼了,奧蒂列特大人?”
奧蒂列特搖搖頭。但她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人群那邊的阿爾瓦夫人發現了這頭的克裡斯,竟然主動走上前來向他們打招呼:“克裡斯殿下。”
克裡斯回了阿爾瓦夫人一禮,見她用為難的目光看着自己身旁的奧蒂列特,便主動開口介紹:“這位是坎德利爾審判廷中央現役大法師五人團之一的奧蒂列特大人。”
“奧蒂列特大人。”阿爾瓦夫人的眉頭舒展開了,沖奧蒂列特露出一個十分得體的笑容。
奧蒂列特沒學過什麼貴族禮儀,隻好以廷内法師的禮節回複阿爾瓦夫人。
按理來說,身邊這兩位女士互不認識,克裡斯需要主動承擔起帶動話題的責任。但從現實情況出發,他和阿爾瓦夫人、奧蒂列特其實也都不怎麼熟,因而,在片刻的思考後,克裡斯決定暫時先将“做個紳士”這種事放到一邊。
奧蒂列特和阿爾瓦夫人互相打量了好一會。見克裡斯似乎不打算率先開口說話,奧蒂列特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笑起來:“夫人來買衣服?”
“是的,奧蒂列特大人。”阿爾瓦夫人看起來比奧蒂列特和克裡斯還要拘謹。這讓克裡斯有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在克裡斯從前的印象中,這位夫人明明是個十分開朗、活潑,甚至有些嬌蠻跋扈的女人。
“多買些喜歡的東西是好的,”考慮到阿爾瓦夫人的生活或許因為丈夫的發瘋産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奧蒂列特不自覺放柔了聲音,“也許它們能讓您的心情變得愉悅起來。”
“但願吧,雖然我從未奢望過上主還能對我殘破不堪的靈魂有所垂憐。”阿爾瓦夫人淡漠地笑了笑,像是已經對“喜歡”和“愉悅”這樣的詞彙不抱期待。
奧蒂列特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