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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瘟疫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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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起粥碗,敬酒似的虛虛一碰,臉上帶着一抹笑。他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性情十分豁達,對新來的人也很友善。

兩人聊了一會兒,得知賀宇昭是李念慈的小徒弟,深得他信任。慈心藥廬的講堂裡收了三十來個弟子,但李念慈親傳的徒弟隻有三個。李老先生想把醫術傳播出去,從去年春天起開了學堂,收了不少城裡的年輕子弟。不過那些都是外門弟子了,最讓師父信賴的還是大弟子。他的醫學天賦很高,師父本來要把衣缽傳給他的。

步雲邪一直沒見到大弟子,道:“他人呢?”

賀宇昭黯然道:“他去世了。前年城外有妖魔傷人,大師兄趕去救治,不幸被也襲擊了。他被擡回來的時候已經體無完膚了。師父的醫術再高明也救不了他,眼睜睜地看着他走了。”

步雲邪一詫,沒想到自己問到了不該問的。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情形是何等的絕望。他道:“抱歉。”

賀宇昭搖了搖頭,道:“無妨。那件事之後師父就很消沉,覺得自己行醫一輩子,連最愛的徒弟都救不了,難過的頭發一夜之間全白了。我陪了他大半年,他才打起精神來。他對外開了講堂,想要把醫術傳給更多人,也想從中找一些有天賦的年輕人,但一直沒能如願。”

步雲邪覺得他就挺不錯的,道:“那你呢?”

賀宇昭道:“我就是幫師父幹點小活兒。藥廬現在管事的是二師兄,他算賬是一把好手,前頭的藥鋪都是他管的。”

步雲邪覺得他是謙虛了,李老先生既然把這麼多事交給他,就說明對他很器重。發展藥廬說到底還是傳承醫術,二師兄就算再會經營,也不過是個行醫的商人,離老先生的初心也遠了。

吃完了飯,賀宇昭帶着步雲邪去了病房。這邊一個院子裡有好幾間大屋,每間屋裡都有十個病人,前頭幾間院子一共收治了一百來個病人,後頭隔離點還有三十來個重病患者。早上有人給病人送了飯和湯藥,有專門的人負責打掃衛生、消毒。

辰時正,他來給病人把脈、看診,記錄每個人的病情,對他們的藥量進行調整。病症嚴重的病人随時送到後頭隔離點,症狀減輕的觀察一陣子,沒事了就換到前頭來。

賀宇昭帶了步雲邪一個時辰,教給了他要做什麼,道:“這個病房就交給你了,師父在隔離點給病人治療,你有事就找我。我上午在各個病房,實在找不到喊一嗓子我就能聽見。下午我會跟二師兄在臨街的慈心堂坐診,收治病人。”

步雲邪點了點頭,賀宇昭還有别的事要忙,擺了擺手走了。有人推着裝藥材的小車從庭院中經過,到處彌漫着藥草的味道。步雲邪給病人把了脈,記錄了病情。熬藥的人忙不過來,他過去幫了一陣子忙,熏得衣服上都是藥味。外頭有人跑過來,慌張道:“不好了,有人吐血了!”

這病一開始跟普通的疫病沒什麼區别,就是咳嗽、發熱,病到一定程度身上就開始起紅斑,嚴重的則會吐血,百姓管這個叫毒血瘟。這病主要通過呼吸道傳染,控制得好能治愈,但有些發展迅速的會擴展到身體各處,導緻器官衰竭死亡。

步雲邪連忙趕過去,病人嘔了不少血,把被子都染紅了一大片。步雲邪給他紮了針,病人稍微安靜了一點,表情還是有些痛苦。有人來把染了血的被子換走了,病人的血和分泌物都有毒,每天光是清理就是一項大工程。副手低聲道:“他病的這麼重,不能在前頭耗着了。待會得送到隔離點去,讓師父親自診治。”

旁邊的病人呼吸困難,喘氣像拉破風箱似的拉不動,道:“醫生,咳……我喘不上氣來了。”

步雲邪給針消了毒,找準穴位給他下了針,片刻病人緩解了症狀,感激道:“小大夫,謝謝你。”

其他病人有的睡着了,有的躺着發呆,時而有人咳嗽幾聲。年紀大的有七十來歲了,總躺着怕得褥瘡,要經常去幫老人翻身。窗戶旁邊住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兒,是屋裡年紀最小的了。周圍都是大人,他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床上,似乎病得最輕,但總是在屋裡待着,憋的很難受。

屋裡點起了蒼術消毒,病人都已經習慣這種味道了。步雲邪在門口撩了點水,細細地洗去手上的血漬。旁邊床上的小孩兒轉過身來,烏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對他很感興趣。

“哥哥,你是新來的麼,我沒見過你。”

這裡的醫者臉上都蒙着布,難為他能分的出來。步雲邪道:“是啊,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道:“我叫小豆子。”

步雲邪道:“小豆子,你來這裡多久了?”

小孩兒無聊地晃着腳丫,道:“我在這裡半個月了,一直不能出去,好難受啊。”

步雲邪有點同情他,道:“你家裡人呢?”

小豆子的臉色黯淡下來,道:“我哥哥病的重,在後面隔離着。娘不能進來,在家裡等着我們。”

步雲邪點了點頭,道:“好好吃藥,好好休息,你和哥哥會好起來的。”

他忙活了一整天,傍晚經過庭院,見後頭濃煙滾滾的。他停下來看着那邊,有種不好的感覺。給他打副手的夥伴道:“步兄,别看了。”

步雲邪道:“那是幹什麼的?”

副手低聲道:“重症死掉的,就從後門擡出去,拉到單獨的院子裡燒了。”

病人的屍體也會傳播瘟疫,隻能燒掉。遠處傳來家人的嚎哭,黑煙遮蔽了大半個天空。這裡的醫者都已經麻木了,副手道:“昨天死了兩個,今天死了一個。今天的死者還有家人,能為他哭一哭。前幾天去世的人,連親人都沒了。”

步雲邪沉默下來,心沉了下去。副手道:“待得久了就習慣了。相信師父,咱們可以熬過去的。”

忙完了一天的活,步雲邪回到住處,有些疲憊。他沒換外袍,扯了個凳子靠在牆邊坐下了。不知道病房還有沒有事,他不敢換衣裳。外頭有人來敲門,是他的副手朱蒙。

“步兄,睡了?”

步雲邪睜開了眼,道:“沒事,病房找我?”

小朱道:“沒有,是師父找你。他在前頭院子的書房,主屋東邊亮着燈的那一間就是了。”

步雲邪長長吐出一口氣,出門去了書房。李念慈坐在書案前,桌子上攤着一沓紙,後面的書架上擺滿了醫書、卷軸、竹簡。有不少都十分殘舊了,說不定是難得的孤本。老先生行醫半生,應該收集了不少罕見的醫書。

步雲邪行禮道:“李先生,您找我。”

李慈心擱下了筆,微微一笑道:“幹了一天活,累麼?”

“沒事,”步雲邪道,“平時也幹不少活兒,這不算什麼。”

李慈心道:“你的卷子我看了,答得很好,後面關于風寒症的論述寫的也不錯。你的醫術是跟誰學的?”

步雲邪道:“青岩山寨子裡有巫醫,傳了幾百年了。我跟我娘學的,她是寨子裡的祭司,平常也幫人看診。”

李慈心點了點頭,慎重道:“原來是家學。我一直在寫一部醫書,叫做千金醫典,想集天下醫術之大成,将醫學發揚光大。你既然精通醫術,能不能把你家鄉的經方寫下來,讓我取長補短,完善這本書?”

各地醫學流派龐雜,有些有用,有些隻是虛有其表。需要有人去蕪存菁,把醫術整合在一起。他要做的是大事業,能造福很多人。步雲邪沒什麼好藏私的,道:“隻要能幫到百姓,晚生願意盡力。”

李慈心十分高興,站起身來道:“小友無藏私之心,以蒼生為念,請受老朽一拜!”

步雲邪連忙還禮,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晚生不敢當!”

李慈心把隔間的桌子給了他,叫步雲邪每天晚飯過後來寫半個時辰醫方。兩人隔着一扇碧紗櫥,燈火互相映照。寨子裡的醫術發展的不全面,寨民們常得的病,治療的方子就多一些,譬如跌打骨科、傷寒、寄生蟲、婦産這些,還有一些祝由的法子是步家寨子獨有的,他也打算都記下來,由李慈心一一分辨。

待的時間久了,步雲邪得知了一些這邊的事。李慈心早年到處行醫,積累了大量的經驗,五十歲之後回到老家,建立了慈心藥廬,治病救人的同時開始撰寫千金醫典,希望把自己畢生的經驗傳下去。

李慈心遊曆半生,一心要做一個醫學上的集大成者。他做這件事并非為了虛名,而是想要把目前醫學各派最先進的見解集結成書,流傳下去,造福更多人。

他将這本書命名為千金醫典,内容分為脈象、藥草、針灸、内科、外科、祝由這幾個門類,如今寫到了内科各類病症,外界爆發了瘟疫,他隻得停了下來。

步雲邪每天寫完了醫方,李慈心看了,總會跟他談論一些見解。步雲邪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以前很多不甚明了的地方經他點撥,豁然開朗。沒想到自己來幫忙,還有這等意外的收獲。

這天李念慈看完了他寫的方子,道:“你對煉丹還有心得?”

步雲邪道:“晚輩在青岩山逍遙觀修行,本來就是丹修。”

這裡修道之人甚多,李念慈也不以為奇。他道:“我早年曾經拜在百草門下,本來想好好學習醫術。後來卻發現他們癡迷于煉丹、種靈植,要不然就是搶奪天材地寶,一心隻有求仙,卻對外界百姓的疾苦不聞不問。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希望救更多人,就離開了百草門,做了一名遊醫,漂泊了二十多年才回老家,覺得這一生不算虛度。”

他長舒了一口氣,道:“人這一輩子活成什麼樣,得由自己說了算。我選擇了這條路,心裡踏實得很,沒白來世上走一遭。”

他出身于士族,這座大宅子就是他家的祖産。有這樣的出身卻肯放棄安逸,濟世救人,實在讓人敬佩。而百草門的人要獨善其身,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步雲邪道:“我跟百草門的人打過交道,他們的人還算好說話。疫情剛爆發時,我師兄從他們那裡買了一些闆藍根,運來賣給了官府。”

之前城裡的藥材價格瘋漲,醫生們都束手無策,幸虧後來官府低價買到了藥材,這才解了燃眉之急。李慈心十分意外,道:“之前官府送來的藥材,是你們進的?”

步雲邪道:“是我們。”

李慈心露出了笑容,道:“看來咱們确實有緣,那會兒你我還不認識,你們就幫了我大忙了。”

步雲邪謙虛道:“先生治病救人,是立大功德的事。就算我們沒送藥來,上天也會派其他人來幫你的。”

他泡了一壺龍井端過來,放在了書桌上。淡淡的茶香飄出來,帶來一絲短暫的甯靜。李慈心端詳着他,越看越覺得這年輕人聰明機敏,對待長輩也恭敬有禮,很合自己的心意。他開口道:“等這邊的疫情平息了,你願不願意在這裡多待一陣子,跟我學一些東西?”

步雲邪一怔,能得蒙名醫的青睐,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福氣,隻可惜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他道:“多謝先生好意,但我還有夥伴等着我,沒辦法久留。”

李慈心覺得有點遺憾,布滿皺紋的手放在醫書上摩挲了幾下。他晚年失去了最看重的徒弟,就像失去了兒子的老人,内心十分寂寥。步雲邪也覺得很過意不去,雖然沒辦法留下來,但至少在這裡的這段時間,自己會盡心盡力幫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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