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容顔自帶了一種氣場,和徐栩的清純不同,和郝夭阙的絕色卻是無法比拟。隻像是綿綿白花中藏了針,有毒且緻命,但又不得不去采摘的那種誘惑力。
“哦?有客人?”
青蕲方咯咯咯笑出聲,視線從徐栩開始挨個掃了過去,劃過郝夭阙時添上了一抹驚豔,最後落在顧灼青那包得跟粽子一樣的臉上。
“怎麼了這是?”
男子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水壺,嘩啦啦從彎口處往嘴裡狂倒。水流過滿從嘴裡溢出,被他狂野的一把擦去。他回頭看了眼顧灼青,打着被過快飲水引起的嗆咳聲說道,“咳咳,被沙霸蟄的。”
“一繩,這趟出工危險不小啊。”
在座一個頂着榔頭的男子喊道,端着酒壇往青蕲方的方向走來。
被喊做一繩的男子搶過酒壇,跟寶貝似地撫摸兩下,随既抿了一口,眯起小眼簡直要快活上天。還沒噘上第二口,就被青蕲方奪了去。
“出工還喝酒,一口當沒看見,還想犯戒?你小心被關禁閉。”
一繩“切”了聲,甩甩胳膊,咣當一聲坐下,“别提了。釣魂竿都被折了,還出什麼工?拿來拿來讓我再聞兩下。”
青蕲方擡起酒壇,潇灑躲開那隻賊手,隻當他玩笑話。
“那你倒說說,誰那麼大本事能折了釣沙人的釣魂竿。哎不準動,就算折了這竿子能幹什麼?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一繩抿嘴,重重地從鼻尖噴了口氣,幽怨的眼神斜飄過門口那三人,“幹什麼?”他起身,撈過其他桌的酒壇咣咣兩口,嘶哈一聲,“燒人臉,劈沙霸,用處大大的。是吧小子?”
最後幾個字對誰說的,那人心知肚明。
“什麼什麼,劈沙霸??”榔頭男哈哈大笑,引得全場都逗樂不已,“哎一繩,你要說杆子斷了,是你自己一屁股坐斷的都比這靠譜,哈哈哈哈,你這回謊也編得太臭了。”
“哈哈哈哈哈……”
當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個玩笑話,那這便是個玩笑話。
“我看啊,是一繩擦屎沒洗幹淨,自己嫌棄,幹脆說斷了。哈哈哈哈……”
衆人,“……”
“原來你都拿自己的釣魂竿擦屎……”
那人瞬間呆滞,小聲反駁,“……我不是……我沒有……”
“靠!老子上個月還借他的釣魂竿使過……”
“哈哈哈哈……”
“行了吧你們,肉還吃不吃了。惡不惡心!”
又惹來小院裡的另一陣吵鬧。
一繩也懶得跟他們争論,由得他們鬧。擺手讓幾個小鬼上前,沖青蕲方使個眼色,便帶人躲進了屋。
青蕲方帶上門,半信半疑瞅着那三個生面孔,“你不會說真的吧?”
“你愛信不信。”男子正從博古架上翻找瓶瓶罐罐,回頭看了眼郝夭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顧灼青和徐栩對視一眼,看郝夭阙眉尾上揚笑道,“你不是認識我,很熟悉我嗎?怎麼連我名字都不知道?”
青蕲方擺手嗯嗯兩聲,用第三聲第四聲否定了一繩的自來熟。
“他呀跟誰都這樣,假裝跟你很熟聊得來,其實都是裝的。别說還有不少人上當,套到了不少秘密。”
男子冷哼一聲不說話,博古架被翻得一通亂,他洩了氣,幹脆問青蕲方,“哎卷煙的芯怎麼沒見着,你給藏哪兒了?”
“沒放這,我擱在閣樓了。”她說完就要往木梯上走,回頭看了眼那三個人,又見一繩沒反對,便也随他們跟着了。
“我們再這樣拖下去,傍晚前怕是回不了基地了。”徐栩踩上一截樓梯,小聲在他們兩個背後憂心道,卻還是被走在最前面的青蕲方聽了去,頭也沒回地接了徐栩的話茬。
“這你們到不用太擔心,溟戈漠壁和外界是有時間差的。在這裡哪怕你呆上一天,也不過外界的一分鐘而已。不然按照他們一天釣一個魂魄的趕工速度,什麼時候能鏟平溟戈漠啊。”
“鏟平?”一繩哎呀一聲,仿佛聽了個大話,指指地下又繞回自己,“就憑下面那一群酒鬼和我?你也不見見溟戈漠壁荒漠化的速度,再給我們十隻手也釣不過來啊……說到這個,你再給我燒一支釣魂竿呗。”
青蕲方放下裙擺,拿半眼斜他,在吱呀一聲中推開了樓道的門,露出廣闊的平地。然後又聽一繩嘿嘿兩聲,“能不能這次燒雙餌,這樣我一天可以釣兩個,多省事。”
“行啊。”青蕲方大大方方答應,從平地勾出幾個空罐挂在指尖,在一繩閃亮的眼神中嘲道,“我幹脆給你燒十根,每根都挂十個鈎好不好啊?”
衆人悉數上台,徐栩四下望了望,夜空明媚,景色宜人,這是一個開闊的空間,絲毫不見閣樓的樣子。
“閣樓呢?”她問。
顧灼青沖地上擺的草罐擡擡下巴,又望着小燈閃過的蒼穹揚揚脖子,波瀾不驚道,“上面。”
青蕲方贊賞地看了一眼那顆包子腦袋,在徐栩詫異的眼神中雙手結印,嘴下念念有詞之間,突然從草罐中湧出一道活水,源源不斷從底部翻騰而出,卻又絲毫沒有沾濕平地上的一草一木。
“小萏嫫,你可以自己飛上去的是嗎?”
青蕲方溫柔地看着徐栩,直至她臉上布上了一絲可疑的紅暈。大姐姐得到了那人輕聲地應允,十分可親地拂過她頭頂,抓下了一縷發絲,然後在黑夜中散成了星光,吹皺了滿池春水。
“去吧,結界為你打開了。”
郝夭阙推了推還在攪動手指頭的徐栩,沒喚醒人,鼻尖下卻在刹那間飄過了縷縷帶着羞澀的荷花香,濃郁非凡。
“徐老師?”顧灼青叫她。
徐栩啊、哦兩聲,在青蕲方柔和地注視下緊張地張開了雙肩上的花翼,撲哧撲哧飛向了天際。
活水隻停留在草罐高度便不再上湧了,罐中心有一碧綠嫩芽,在水流的包裹下逐漸綻放。枝條抽節拔高層層而出,瞬間一個半球形的藤椅就在衆人面前編織而成。
“顧灼青……”郝夭阙拿肩去碰,歪頭過去輕聲問他,“你恐高嗎?”
後者眨了眨眼,瞬間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不。為什麼有人會恐高?”
熟悉如昨日的語句讓郝夭阙的腦袋沉重如鐵塊,咚的一下砸在了顧灼青的肩上。
他左右轉動額頭,毛刺刺的碎發刮得顧灼青脖子癢。
無情長手往外推了推,沒得逞,反而在一繩的催促聲中被郝夭阙抓住了手腕。顧灼青尚未反應的目光一陣失焦,人已經自動向前被耍賴之徒拉向同一架藤椅了。
“坐好了嗎?我要讓它長高咯。”
這邊顧灼青出手格擋,欲掙脫郝夭阙的鉗制,哪想後者早早縮進了半球裡,枝條不斷往複抽節向上,正好讓郝夭阙借力将人提了起來,直接一扯一拽,幾乎讓顧灼青撞進了他懷裡。
藤椅劇烈晃動幾下,郝夭阙反手桎梏顧灼青的雙手,在那裡哼哼唧唧,“别動……我真恐高,你陪陪我……”
掙脫的力道逐漸減小,随着高度不斷上升,背後傳來的熱源越發靠近。
黑發在空中劃過風的弧度,顧灼青反手搭上郝夭阙的脖頸,将他的腦袋夾在胳膊下,往外扯了扯,頗有點報複的小心思。
“郝夭阙。”顧灼青平心靜氣地叫他,“你睜眼看看。”
“我不。”
他犯小孩脾氣的時候不少,但難得顧灼青沒有表現以往的冷淡,他愣了愣,輕笑出聲,突然就見原本緊閉雙目的郝夭阙睜着黑溜溜的眼珠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