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女士抖着唇,被迫擡起頭來直視那道火燒的目光。
“我是在……命令你。”
“方姐姐,這家夥欺人太甚!”徐栩想要起身,肩膀卻被一雙無形的手壓着,“那場戰事都過去多少年了,為什麼不能說?!好,說我錯了,錯了就是錯了,我沒有什麼好反駁的。可郝夭阙呢?它心思得多狹隘才連一個小孩都不能容忍。這樣的餘涼破,又憑什麼依仗神明的身份,去幹涉人間!”
青蕲方幾乎吓破了膽,連捂上徐栩嘴的手都泛着顫栗。
“餘涼破大人……請您……”
餘涼破上下漂浮幾下,一聲輕呵。
“徐栩……就是你們族長,也不敢這麼跟我說話。”
“餘涼破大人,初生牛犢罷了,您千萬……”
“你想知道我憑什麼?”突然一雙瞳眸杵到徐栩面前,那裡面盛着一彎血月,染紅了通透的黑夜。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嚣張的氣焰都能被無形碾壓。
青蕲方眼睜睜看着徐栩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喉管托舉空中,而她自己甚至連根手指都無法動彈,更别說救人。
“憑衆生之上,我想拿誰的命……就拿誰的命。”
徐栩現在就像一隻被人随意拿捏的柿子,隻需要再縮上些微空氣,她的頭就會立馬掉下來。
突然一道電閃雷鳴,閣樓在轟的一聲中劇烈震顫,連帶着整片深海都晃動幾分,泛漾出激烈的波紋。
青蕲方一顫,心頭忽然緊縮。
她呆呆望向窗外,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随着這聲巨響塌了一塊。
“青蕲方還在下面,應該不是閣樓的問題。我先返回海底看看。”一繩和另外兩個少年的交談聲逐漸臨近,青蕲方瞳孔驟放,猛地轉頭看向徐栩,隻見她攤在一側大口吸着氧氣,而餘涼破早不見了蹤迹。
顧灼青将手挂在最後的光梯上,背脊微躬向前一躍,穩穩落在了二層的枯枝敗葉上。郝夭阙單手勾挂跟着跳了進來,看了一眼顧灼青,然後在看到地上的徐栩時沉下了臉,“發生什麼事了?”
顧灼青蹲下身,将手肘搭在膝上,單指勾過徐栩的下巴,在看到頸部一道明顯的淤青時,眼眸冷了幾分。
“不是她,不是方姐姐。”徐栩咳了幾聲,手掌撐地緩緩站了起來。
一繩最後一個入的屋,漫天的低氣壓,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他撓了撓大腿,“怎麼了一個個。”青蕲方沒回他,隻是癡若木偶地看向窗外,然後便聽他問道,你有不好的預感是嗎?
隻見青蕲方倏然擡手,喃喃道,是煙。
一聲凄厲鳴啼突然在這詭異的氛圍中突破而出,衆人受驚,紛紛将目光投向竹林深處。一繩上前撥下青蕲方的手,暗自捏緊。
青蕲方……
他叫她。
“卷煙需要馬上完成。我和他們回來的時候,兩海之濱的界門還是開着的……”
青蕲方回神,大駭。
一繩慎重地點頭,“明白了嗎?”
她跟着點點頭,沒了剛才失了神智的模樣,立刻沖麗鳥折斷墨竹的方向奔去。
“我們跟你一起下去。”郝夭阙在他看過來的瞬間開口,沒給一繩反駁的餘地。時間緊迫,人多也是幫手,他便沒有拒絕。隻在徐栩開口說要留下照看不在狀态的青蕲方時猶豫了下,也随她去了。
藤椅剛下了霧海,沖天的火光霎時燃燒在了三人的瞳孔中。海樹被烈火焚滅,以燎原之勢灼燒而成的劈裡啪啦聲炸響在了一繩耳邊。
“他娘的……”他幾乎是以俯沖的姿态撞開頂樓的門闆,連郝夭阙和顧灼青都來不及等,一步跳下十層階梯,直接拉開了小院的雙門。
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愣是把一繩嗆得倒退幾步。入眼已是黑紅的景,濃重得化不開。滿地肉塊與碎木橫飛,根本分不清原先屬于哪個部位哪個組織,而今皆是死物。
遲了幾步趕到的兩人,迎面就是豬面猴在啃食屍體的暴擊畫面。豬面猴,如其名所言,豬臉猴身,其雙手被鎖在頭頂一條橫杠上,是被人飼養的标志。而它現在所啃食的那人面目早已全非,可顧灼青他們認得頂在頭上的那把榔頭,半天前正與地上的其他碎塊說笑。
不過幾個小時,溟戈漠壁就遭到了屠殺。
釣沙人渡枉死魂,誰能渡釣沙人。
一繩暴怒大吼,提起地上的砍刀狠狠劈上豬面猴,直接将它因啃食而咧開的嘴角斬成了兩半。豬面猴死亡的同時,原本捆綁它雙手的橫杠就從頭頂滑落,骨碌碌滾過了屍山血海,撞上了它主人的腳尖,跟着慣性來回幾下,最後被捏進了一隻長滿青苔的掌中。
“獗狌……”
一繩憤恨切齒,幾乎要把牙根咬碎。
“獗狌為什麼在這裡!玊璜那群人廢了嗎!!”
“它不是玊璜馴化的獗狌!你冷靜點,仔細看它的手掌!”徐栩收起花翼,一把拉住已在發狂邊緣的一繩。他睜着布滿血絲的瞳孔,眼球幾近要從眼眶裡滾出來。
“冷靜?冷靜?!!”他大吼一聲,突然一道光亮震開了徐栩,她手上吃不住力氣,眼睜睜看着一繩向前方那個高大的身影沖去。
徐栩大喊一聲一繩,顧灼青和郝夭阙比她更快,一人一隻手架住了失了理智的釣沙人,險些沒躲開獗狌寬大的手掌掃過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