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縛在十字架上的男女幻影出現在“哥哥”身後。肋下及咽喉處的傷口涓涓滲出血液。
本是為民請命的義士,卻飽含冤屈至死。
民間卻因強壓而不敢供奉。
因“義”而死的靈,死後對“惡”極為嚴苛,散發出來的怨氣比七人禦前還要重,生生将其他鬼怪逼退了一些。
最終,這一輪燭火亮了三次。夏油傑為斷臂昏迷的男人講述一次,他自己則在最後一次前醒過來,掙紮着完成了第三個故事。
本輪收尾的是兄弟當中的哥哥。他亢奮的神情散去,有一種奇怪的平靜。
在童聲緊密的催促中,這人呆呆地望着火光後的弟弟問道:“還能記得嗎?”
年輕的男生臉色蒼白地點點頭。
問話的人松了一口氣道:“那你不要看。”
話落,他猛地拽住左手邊的女孩,右手短劍迎着她摔倒的姿勢撞入小腹。
“你做什麼!”
夏油傑目眦盡裂,女孩詫異的面孔和理子重合,他下意識地伸手箍住男生咽喉迫使他松手。
但男生的決心格外堅定,哪怕呼吸不能,也掙紮着将刀刃橫拉。
一掌多長的刀口,讓人瞬間抱腹蜷縮失去行動力,痛呼聲隻剩“呵呵”的氣音。
從後方襲來的鬼爪被一把鑲滿寶石的劍攔住。
為兩人攔下一擊的賣藥郎将沖上來的“思”踹出去道:“時間結束了。”飛出去的怪物接連撞翻四五隻。
少年低頭一看,三人争鬥間,男生面前的蠟燭被湧濺的血液撲滅。周圍數十隻形态各異的怪物已沖上前來。
再擡頭,一把巨斧正從前方砍來,他将男生往空處一甩,抽出腰間匕首格擋。巨力下壓使人動彈不得。
一隻猴子樣的小獸踩在持斧鬼的頭上一躍而下,擡爪直取雙眼。
夏油傑錯身,以右小臂被削去一片皮肉為代價躲過猴爪,左手抓住小獸将它摔飛到剛上來的怪物臉上。
幾個動作間,脫身的男生掙紮起身,不顧硬抗着幾隻鬼物的撕扯,将蜷縮在地的女孩粗暴拉起推向身後;又沖向正用斷匕艱難自保的男人,在他身後狠狠一推。
眨眼間,兩人被十數隻妖怪吞沒。女生更是連一聲痛呼都沒能發出。
随着二人斷氣,怪物們停止了攻擊退入黑暗。
年少的男生哭着撲向自己的兄長。剛剛的攻擊中,他位于賣藥郎和夏油傑中間,幾乎沒有受到傷害。
而他的兄長傷人在前被扼住咽喉,又兩次沖出去害人,被圍攻上來的怪物或抓或燒留下大量傷口。
男生哆嗦着将兄長扶到箱子前翻找傷藥。
“為什麼?”
喘息着的男生,擡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質問的少年。
後者一身紅紅紫紫的血迹,匕首緊緊地握着,像是要給他來上一刀。
“愛聽故事的青行燈,百物語講滿九十九個故事,就可以達成百鬼夜行。對吧?
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了。
覺得很有道理。”
看着在身邊一邊哭一邊為自己處理傷口的弟弟,他眼神溫和又偏執:
“反正也是沒有辦法了。
遲早要死的。不如試一試。
我們兩個人最喜歡城市怪談了。
如果這樣能出去,倒是好事。”
“但是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危險是嗎?”
“是啊。”他對加入提問的賣藥郎一笑:“你們兩個看上去知道很多的樣子。
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
與其讓他們講廢話拉長時間,不如減少人數。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每次像這樣......”
他指指兩攤未完全消失的血迹:“最後一個人沒能講出來的話,那大概就要重新累計。太浪費故事了。”
他摸了摸弟弟的肩:“不要有負擔,能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哥哥帶你出來,會送你回家去的。”
賣藥郎将失語的夏油傑拉到帳篷裡,從自己的藥箱中掏出藥品繃帶維他包紮。
見到他寬大外套下的裝備時贊許地笑了一下。
大概有些刺激的材料,藥膏剛塗上時略有些痛。
收拾好後,男人特意将從少年胸口處掏出的桃幹捏了一塊塞在自閉的人嘴裡。
被投喂的人從神遊中醒來,滿身的不自在,索性倒在睡墊上閉目養神。
如果他的計算沒錯,從傍晚進入這個營地,已經過去了一晝夜。而自盂蘭盆節之後,他每天睡眠就沒夠過五小時。
除了剛進來時昏迷的那一會兒,現在差不多已經有38個小時沒睡過了。
雖然以前通宵打遊戲、做任務也很多。但那時候,身邊有個很強的五條悟。
雖然他們最近經常分開執行任務......但是......
那個賣藥的,為什麼......
迷迷糊糊間輕柔的桃子香氤氲開來,一點一點抹消着少年心中的郁氣。
藥物的作用下,傷處痛感慢慢平複,困意拉着人下沉。
直到一聲痛苦的呼喊把他從睡夢中驚醒,夏油傑才發現自己竟然睡了一個好覺。
營地中,賣藥郎站在兄弟二人的帳篷前,不知在想什麼。
哭聲從帳篷中傳出來——剛剛還陷害别人的哥哥偷偷自盡了。匕首刺進了側腰。
“沒救了。”賣藥郎輕聲說:“身體右前側,斜向上刺入。腎髒、肝髒......他還有力氣把刀拔出來就很不容易了。”
男生絕望的哭聲中,兄長的身體極快地腐敗為枯骨,眨眼間白骨發黃變脆粉粹成灰。
一本筆記本遺留在骨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