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看着霍去病,卻忽然想到了衛青。這甥舅二人,在面對自己相同的問題時,也做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反應。
那樣的義無反顧,就好像若是娶不到自己所喜歡的女子,他們就不願意成婚一樣。
可似乎,衛青和霍去病在對待心愛女子的問題上的這種義無反顧,又将劉徹襯托得無比涼薄。如此的情深義重,既讓劉徹感到安心,卻也讓他沒由來的感到一陣不爽。
“那若是朕不許她恢複女兒身呢?”劉徹忽然有些惡趣味地問道:“關月堯依舊想要從軍,朕也覺得她是難得的将才,若是就此死了實在可惜,倒不如讓她繼續以男子的身份留在軍中。
反正如今此事也并未昭告天下叫世人知曉,若是如此,想必就算是那些反對女子從軍的大臣也能妥協吧?隻是……若是如此,去病,恐怕你就娶不成她了。”
這自然不是劉徹的真實想法,不過是一個忽然生出來的,似乎略帶惡意的玩笑話。他倒想看一看,若是如此,霍去病是否真的會堅持自己剛才說的話。
此生非誰不娶,這樣輕狂的話語,哪怕是劉徹自己與阿嬌情最濃時也從未生出過。
劉徹看着眼前的少年在聽罷自己的話後,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他似乎察覺了自己的意圖,但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失望。
相反,在聽見自己說關月堯就此死去着實可惜時,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喜色。
而當劉徹的話音最終落下時,霍去病便迫不及待的回禀到:“啟禀陛下,臣不在乎關月堯的性别。若她是女子,臣便娶她。若他是男子,臣便有龍陽之癖!”
即便如今大漢上層的權貴們,大多喜好玩弄男色,是世人眼中這也不過是一件風流雅事。但就這樣大喇喇将此時擺到台面上大肆宣揚,卻仍是一件過于驚世駭俗的事情。
霍去病到底是劉徹看着長大的孩子,在他心中猶如半個兒子。聽見霍去病如此沒有出息的言論,劉徹即後悔沒事提這茬做什麼?又對于霍去病被一個女人吃得死死的這一點,十分的氣憤。
“你怎麼就這樣沒出息,這世間女子多如過江之鲫,你若是喜歡關月堯這樣的,朕再給你找一個來便是了!”劉徹一邊說,一邊頗為恨鐵不成鋼似的伸手在霍去病的身上用力拍了幾下。
“可是陛下,在臣心中,阿堯是無可取代的。有一個心意與自己如此想通的人,臣怎麼還能忍受與其他人共度餘生呢?”
可少年并未因為天子的話而産生絲毫的動搖,他對待關月堯就像對待自己所認定的事業一樣,一旦認準了便覺得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去病?婚姻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婚姻牽涉到了太多的東西。你生在外戚之家,又自幼長在朕的身邊,不可能不知道。
成親乃是結兩家之好,更是兩個家族之間的利益置換。可是關月堯無法為你帶來外家絲毫的助力,這會讓你在朝堂上少了許多聲量。
而人的情感是會随着時間慢慢改變的,曾經的情投意合,情深義重,到最後也可能變成相看兩厭……去病你真的考慮好了,要為了一時的兒女情長,放棄那些潛在的利益嗎?”
話到最後,連劉徹自己也不知道,這話是在試圖說服眼前的少年,還是他自己。
“可是臣堅信,臣不需要憑借妻子和家族的助力,也一樣可以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來。陛下是明君,不會叫明珠蒙塵的。”霍去病說着,看向劉徹露出了信任的神色。
一頂高帽子就這樣戴在了劉徹的頭上,想要肯定霍去病的話,可又覺得那樣是長了對方的志氣。可要否認,卻又覺得對方說的并沒有錯。
最終,劉徹隻能擡起腳,輕輕揣向了霍去病,口中猶自恨恨道:“臭小子,少給朕來這套!給朕滾回家去,關月堯的事朕意已決,你在這插科打诨多少次也沒用了。”
“可是陛下……”霍去病似乎不太死心,仍想在天子這兒要個準信。
“朕的話你聽不懂嗎?!快回家去!”劉徹卻拿眼一瞪,徹底下了逐客令。
“陛下,可否容臣去看望看望阿堯……”霍去病垂着頭,又懇求道。兩人分别已有數日,對于好友的傷勢,他依舊挂心不已。
“不行!且她如今在清涼殿裡由你姨母照顧着呢,放心吧,死不了。”劉徹沉着臉冷說說道:“至于你,殿前失儀,給朕好好回家反省去!”
見了天子這般反應,又想起他先前的言行,霍去病反而放心了下來。至少,阿堯的性命想必是無虞了。
隻要阿堯的性命得以保全,後事如何,徐徐圖之便是。
“臣遵旨。”如此想着,霍去病反而有些高興地領了罰,退出了宣室殿。
霍去病果然就如關月堯所料想的那般,萬事隻以保全她的性命為先。至于她那繼續從軍的夢想,獨立自主的願望,都是再次要不過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