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關月堯的話，顯然讓珂琳陀陷入了更大的不安之中。她不知所措地看向關月堯，露出了一副做錯事情似地表情，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适得其反了，關月堯有些挫敗地一手扶額。她并不是一個十分有耐心的人，相反，大部分時候她的脾氣都十分火爆。此時還能耐着性子與少女說話，已經逼近了她忍耐的極限。

“郎君，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還請您原諒我的失禮！”這時，少女語速急促地話再次傳入了她的耳中。

比起方才的猶猶豫豫，珂琳陀認起錯來，倒是十分的幹脆利落，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你錯了？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關月堯微微垂頭，看向少女，此時她正低着頭，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處，似乎十分緊張。

“我……奴婢……”少女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可卻似乎被問住了，遲遲也說不出更多的話語。

“你不知道對不對？”關月堯說着，輕輕歎了口氣。心中雖然仍有些煩躁，可看着珂琳陀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又着實狠不下心來，将脾氣發洩在這個身世可憐的少女身上。

她伸手掰開了珂琳陀絞在一起的手指，堅定的握住了她：“你不知道，是因為你并沒有做錯什麼。”

珂琳陀聽了話，有些錯愕地擡起了頭：“不是我的錯……？可是郎君方才分明看着有些氣惱。這屋子裡隻有你我二人，若不是我惹得您生了氣，還能是誰呢？”

少女的話讓關月堯有些哭笑不得：“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到了什麼事情才心中不快的嗎？旁人都是恨不能将自己犯錯的理由甩到别人身上，你倒好，明明不是你的問題，你怎麼還把錯處往自己身上攬呢？”

說到這，關月堯的語氣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珂琳陀，不是你的錯，你就不要認。若是你想待在我身邊，這點你能做到嗎？”

可誰知，她的話卻讓珂琳陀的眼眶蓦地一紅：“不是我的錯……郎君，珂琳陀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

在此之前的十幾年歲月中，珂琳陀已經不知蒙受了多少的不白之冤。

母親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幸，都是她出生的錯；父親覺得自己沒能巴結上地位更高的匈奴權貴，都是她生得不夠美貌的錯；兄弟們平日裡做了壞事，也總喜歡将那些錯事栽贓到自己的頭上。

也許一開始，珂琳陀還會為自己分辨一二。可不過一兩次後，她便發現，不争辯，痛快的承認還好，若是為自己抗争，隻會換來父母兄弟更加嚴厲的懲罰。

久而久之，她便養成了這樣的習慣。不管這些錯誤是否真是自己犯下的，是否與自己有關，隻要問道了自己的頭上，便老老實實的應承下來。

反正也無人會為自己辯駁，也無人會聽自己辯駁……生活隻教會了她順從，卻從未告訴過她，應該為自己抗争。

這就是這些年來，珂琳陀的生存之道，雖然痛苦，但也讓她得以一點點捱到了這般年歲。

少女的話讓關月堯心中一痛，她不由握緊了珂琳陀的手，放柔了聲音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先前過着這樣的日子，不該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兇你的。

沒事，咱們慢慢來。你如今隻要知道，我會盡力保護你，也不會再讓你受委屈和不白之冤的就好了。”

她的話音落下，忽然感覺懷中一暖，竟是少女按捺不住心中激動的情緒，撲進了她的懷中。

“從來沒人對珂琳陀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人對珂琳陀這般好過。郎君，以後不論要過什麼苦日子，珂琳陀都要跟着您！”

少女的聲音裡帶這些鼻音，可語氣卻帶着從未有過的堅定。關月堯伸手将珂琳陀拉出了自己的懷抱，看着少女泛紅的眼眶，掏出了懷中的手帕遞給了她：“好了，快把眼淚收一收，不是還要去見你阿娘嗎？你如今這副模樣去見她，萬一她誤會了，以為我欺負你，不許你同我走可怎麼辦？”

珂琳陀被關月堯的話唬住，果然以極快的速度拭幹了眼珠：“就……就算阿娘不答應，我也是跟定了郎君的！”

“好，那咱們快些去見了你娘，就去街上逛一逛，在這裡耽擱的時間也夠久了。”

屋中的氣氛複又輕快了起來，關月堯耐心地等着少女拭幹了眼淚又平複了情緒，正與往珂琳陀母親的住處走去，卻不意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男子聲音洪亮的聊天之聲。

“是阿爹的聲音！”耳畔傳來珂琳陀的驚呼，看來她們今日的計劃終歸是要泡湯了。